第5章 :讓我再夢一會兒(1 / 3)

兩三年前,認識一個朋友。此人極其牛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有三百六十天在路上。別人是拿生命去旅行,他直接把旅行變成了生命。偶爾問問他的近況,要麼在這個城市,要麼在那個城市,就是不在北京。好不容易說要回來,遇上個好機會,轉頭就走了,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

這種人當然也沒什麼穩定工作,一會兒當當試睡員,一會兒寫寫攻略,窮困的時候還打過零工,他自己倒是不介意。用他的話說,打零工的時候,更能接觸到一個地方的生活。

嗯,他之所以到處亂跑,就是為了接觸這些不同的生活。

他叫大材,真名,第一次看到他名字,我愣了十分鍾。據說這代表了他父母對他的殷切期盼——**************,大材,那肯定更有用。

可惜他父母給他起名的時候絕對沒有料到,他走上了這麼一條路。

我?我當然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用朝九晚五,不用加班,快三十的人了,還能堅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不招搖、不炫耀,安安靜靜地四處亂走。

但是在他父母的眼裏,大材沒有穩定工作,沒有女朋友,快三十的人了,成家立業一樣都做不到,這就約等於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大材他爸多少有些能量,托人在北京給他找了好幾份工作,都是熟人熟路,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幹,每個月隻要穩定出勤,就能領到萬把塊。

大材什麼都沒說,默默地收拾行李從西安直奔中亞,兩個月後回來,掛著一臉大胡子去麵試,婉拒了所有的工作邀請。

他爸氣得差點兒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大材又默默地回了趟家,把他這四年多在路上寫的、拍的、畫的一一展示給他爸看。老爺子看了一個下午,到晚飯時候還在翻照片,大材過去叫他吃飯,老爺子搖搖頭,說不餓。

之後幾天相安無事。臨走那天,大材打包行李,老爺子慢慢踱出來。

你在外頭,缺錢麼?老爺子問。

大材一愣,說不缺。

老爺子點點頭。注意安全吧。他又說。

大材手停了一下,繼續埋頭收拾箱子。

老爺子這就算默許了。大材繼續在外頭接觸生活,老爺子再也沒說過讓他找個穩定工作的事兒。據說老爺子最大的樂趣,就是揣著大材拍的那些照片在小區裏遛,逢人就給人看,說,你看,這是我兒子拍的。

大材滿以為可以順順當當地過段日子,沒想到老爺子搞定了,家裏老太太又擔上了心,覺得大材再不找對象,世上好姑娘就都有主了,於是開始給大材張羅相親。首選那些家鄉在他們那兒、同時在北京上班的適齡女孩。按照老太太的想法,到時候如果成了,兩人在北京工作一段時間,隨後手拉著手回家,買個房子生個娃,那一切都棒棒的。

她也真的通過自己的朋友給大材介紹了幾個女孩,每個都很符合她的要求。

隻有一個問題,不符合大材的要求。

他根本就沒想過戀愛的事兒,也不想相親,就說最近很忙,沒時間,暫時不會回北京。

老太太也彪悍,幹脆拍馬殺到北京,自個兒租了一個房子,那意思,大材不回來她就不走。

大材沒辦法。他正答應了一家雜誌幫人做個采訪,沒五天回不來,隻能一邊托我們照看著點兒,一邊加緊工作,趕快把事情了結。

三天後他回來,老太太正揪著我們幫她喂住所附近的流浪狗,遠遠看到大材往這邊走,她就開始哭,捂著臉說,哎呀我一看見這小狗,就想起我們家大材,他一個人在外頭,你說誰照顧他啊……

我一看連袖子都沒濕,知道是演戲呢,就沒說話,心想,為什麼看到狗就想起大材了?

大材也看出來了,可總不能戳穿自己媽,隻好一咬牙,說,行,我去相親。

老太太高興得什麼似的,第二天就約好了一個女孩讓大材見麵。

大材苦著臉去了,一路上都在想怎麼委婉地表示他是受人所迫,不是真的打算相親,後來他甚至躍躍欲試,準備假裝自己得了絕症,最長活不過年底。

但是真見到人,他又不敢說。

女孩倒是很主動,微笑著問他,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大材眨眨眼,說,自由職業……

女孩還挺開心,說,自由職業?那肯定很賺吧?

大材又眨眨眼,說,不賺錢啊……

女孩沉默片刻。那你這麼灑脫,在北京有房吧?她又問。

大材樂了。不賺錢哪兒來的房?他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