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紳士笑了,說:“看樣子兩位要住到開廟會了,這個都是傳說。說是東漢時期,哦眉山有一個阿育王的弟子,去五台山弘揚佛法,路過我們霍山,坐下歇息,突然看到南方飛來一道彩虹,五光十色,照得大地紅彤彤的,慢慢地,彩虹變成了一個圓環,落在了霍山上,那裏就出現了一座佛塔形狀的光環。這位弟子就在留在這裏,建造了飛虹塔。”

李潔茹眼裏無限期盼地說:“這個傳說真美,那天登上飛虹塔,能看到你說的彩虹嗎?”

王紳士意味深長地說:“你感覺看到了,就看到了,你感覺沒看到,就不會看到。”

“王叔叔的意思是心誠則靈,對吧?”李方正問道。

“對了,李先生聰明。心誠則靈呀,你們的馬叔叔馬清遠,就是一個心誠的人,前些日子讓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說他的寶貝女兒,要找外地大富大貴的姑爺,馬老板就信了,果然……”王紳士看著李方正。

李方正裝出不懂的樣子,說:“馬叔叔對他那個寶貝女兒,可真是疼愛有加,將來不知道要給她找個什麼樣的郎君?”

李潔茹白了他一眼:“哥,你真的沒聽出來,還是裝傻?王叔叔說的這位外來的姑爺,就是你。”

李方正故意一愣,“我?我哪能配得上秀秀……”

“李先生過謙了,以先生的氣質和才學,再加上你父親跟馬老板的舊交,你跟秀秀小姐,乃是天生姻緣,不知李先生情意如何?”李方正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對秀秀小姐非常傾慕,隻是不知道秀秀小姐和馬叔叔……”

“哦,那邊就由我來做了。”

李潔茹笑得燦爛,說:“哥哥真是交了桃花運,沒想到來尋根祭祖,你摟草打兔子,兩全其美了。”

王紳士站起身來:“這事,等我跟馬老板說過後,再跟李先生來道喜,那時候李先生應當請我喝酒了。”

李方正一愣,抬手道:“一定一定,勞駕王叔叔跑腿費神了。”李潔茹看著下樓的王紳士,轉過臉來神情變了,說:“你可不要真動了情意,我們隻是利用馬老板一家,這個,你應該清楚。”李方正一愣,說道:“你放心,我會有分寸的,我這隻是為了贏得馬淸遠的信任,隻要他告訴我金藏在哪裏,我慊得放手。”

“那就好,可不要忘了我們的身份。”李潔苑眼裏一陣冰涼,看著樓下動靜。

“行了,你別說了!”李方正顯得有些惱火,不願意提這件事,神情卻分明散了。

李潔茹緩緩說道:“不說這個也行,那我們就來說說給你提供情報的那個袁文耀,事實是什麼?他的那份情報就是聲東擊西,拿我們去當擋箭牌了,這個人以後不能再信了。”

“你一會兒懷疑我的定力,一會兒又懷疑袁文耀,每個人你都不信,你到底信什麼?”李方正盯著她,眼裏露出不滿。

李潔茹一陣冷笑,“嗬嗬,我信我自己。我提醒你,這個袁文耀不簡單,我們差一點兒就栽在他的手上。”

“袁文耀也許還蒙在鼓裏,上原康夫把石頭裝在箱子裏,能有幾個人知道?”

李潔茹冷下臉來,喝道:“你別意氣用事了,好在我們沒有出動,我們要出手,就惹禍上身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方正沉默了,想了一會兒,說:“和他打交道,我會注意的,我們兩人勢單力薄,需要他們這些人的幫助,要不然……”“不,不是幫助,是利用!”李潔茹毫不留情地打斷道。

李方正冷冷笑了,“你這麼支持我和秀秀來往,照這麼說,也是在利用我了?”

李潔茹一臉冷漠,“你這個準女婿,當然能博得馬清遠的信任。你也可以利用我啊,美色、利誘,都可以,我都可以做到。”

“哼!”李方正一聲冷哼,氣得坐在了桌前。

王紳士走下樓,看到周和平還在排練,招呼道:“過段時間想請周老板去唱個堂會,不知肯否賞臉?”

周和平拱手道:“王老板這是照顧我生意,哪有不識趣的道理.求之不得。”

“好,這是我的住址,等堂會時再向周老板請教!”王紳士遞過一張紙條。

“多謝王老板抬舉。”

李潔茹還在看著樓下,她看到王紳士在和周和平說話,不禁疑慮道:“王紳士為什麼這麼賣力,願意幫忙撮合你和秀秀?”

李方正不耐煩道:“又來了,又開始懷疑王紳士了,這還用問嗎,他和馬清遠是多年的好朋友,幫這點忙又算得了什麼?”

“不……不對,說不定他接近馬清遠,也是奔著金藏去的。”李潔茹看到王紳士急急離去,猜測道。

“為什麼這麼說?”

“剛才他給了周和平一張紙條,我們都是做情報工作的,我覺得這裏麵有溪曉,周和平這幫人天天裝神弄鬼,有可能是八路。”“我發現,周老板一行也確實不是簡單的江湖人。”

李潔茹不動聲色地觀察下麵,說:“是時候揭曉答案了,我們走!”

李方正一臉迷惑:“去哪裏?”

“去霍山找六指鞭,他們還想牽製我們,不自量力。找到他們,答案&然揭曉。”

天井裏頭,周和平將東西收了回到房間,急急打開紙條,對著日光看完,他高興地說道:“太好了!”

崔琴急切地問道:“寫的什麼,快說給我們聽聽。”

“那批文物沒有丟,燕飛俠已經把它們保管起來了。”

高山坡眼睛瞪得大大的,拳頭在空中一揮,說道:“真是一個好消息,大快人心!”

“還有一個好消息,龍遊山他們躲過了這次大掃蕩,全體人員安然無恙。”

高山坡笑了:“太好了,叛徒一除,還真有效果。”

周和平將紙條燒掉,說:“消息都是好消息,隻是要想知道金藏的下落,還是要贏得馬清遠的信任,現在能幫我們的人,就隻有他了髙山坡聾拉下頭,說:“是啊,這個事情真難辦,和尚們真是頑固,就是不肯相信我們。”

周和平頗有信心地說:“不要焦急,慢慢來,總會有機會贏得他們的信任。”

青磚圍牆,大紅漆門,深宅大院的門庭莫不如此。但是時局一動蕩,就連蹲在大門口的石獅也沒了威風,無精打采地立在那裏,被風雨吹得失去了顏色。

劉貴帶領隊伍,到了馬清遠門前,做一個停的手勢,大搖大擺地過去拍門,“快點開門……”

管家一見是劉貴,隻把門開了個半扇,說:“劉隊長來了,我們老爺不在,請改天……”

“你們老爺不在,我就不能進屋子喝口茶啦?”劉貴一把將門推開,讓手7都在外麵等著。

管家一看持槍的保安隊員,點頭哈腰道:“能,當然能……太太,保安隊的劉隊長來了。”

劉貴不理踩管家,昂著頭徑直往客廳裏走。鍾氏趕忙迎了出來,她略顯慌張地看一眼劉貴,很快就露出了笑臉,說:“劉隊長來了?你可是大忙人了,要是知道你今兒來,老爺就不會出門了。”劉貴說:“鍾姨別客氣,我不是到別處,到這兒來,沒那麼多禮節鍾氏眼睛轉了一下,品味劉貴的話裏的意思,說:“劉隊長現在是皇軍麵前的紅人,我們可不敢怠慢,紅紅,端茶來。”

劉貴哪有心思喝茶,伸著脖子四處望:“秀秀呢?好久沒見她了,我想看看她。”

鍾氏猶豫了一下,說:“秀秀……哎,女孩子,不願拋頭露麵,見了人臉紅。”

劉貴作出不高興的樣子,恬不知恥地說:“我是誰?我們認識多少年了,青梅竹馬,有啥見不得?讓她出來。”

鍾氏遲疑一下,“那……我去叫她。”

“你別去,讓丫環過去叫她就行了。”

鍾氏給紅紅使了個眼色,道:“紅紅,你去叫小姐,就說劉隊長來了。”

紅紅答應一聲,快步出了客廳。劉貴這才滿意地笑了,將茶杯一端,用力地啜了一口說:“鍾姨,城南的童媒婆去給我提親,提的是秀秀,我說秀秀跟我青梅竹馬,我要自己上門問問秀秀答不答應。”鍾氏臉色突變,說道:“哪個瞎了眼的,托童媒婆去給秀秀提親了。”

劉貴眼睛一挑,緊緊地看著鍾氏,她知道自己失口,忙糾正道:“我是說童媒婆瞎了眼,明擺著我家秀秀配不上你保安隊長,這不是推著死狗上牆嗎?”

劉貴會心地笑了,厚著臉皮說:“話可不能這麼說,鍾姨,雖說我現在找個婆姨不費力,可在咱們趙城縣,別人我真沒看上,還就是覺得秀秀最好。”

丫環紅紅返回來,瞟一眼劉貴,用眉梢看著地麵說:“太太,小姐說她身子不舒服,就不過來了,讓我問劉隊長好。”

劉貴眯縫著眼睛,看了看紅紅,把茶杯一推,站起來說:“是嗎?身體不舒服,那我更得過去看看她了。”說完不由分說,起身就要朝裏麵走。

鍾氏阻攔道:“劉隊長,秀秀不方便,就改日再來吧。”

劉貴像沒有聽到一樣,大搖大擺地朝秀秀閨房走去。秀秀本來站在窗前張望,突然看見劉貴自己過來了,鍾氏在後麵大聲提醒,“秀秀,秀秀劉隊長聽說你身子不舒服,過來看你了。”

秀秀急忙躺倒在床上,拉下了床上的紗簾。劉貴進屋愣了一下,看了看床上的紗簾,走過去故作關切地問:“秀秀,不礙事吧?我來看你了。”說著,上前掀起了紗簾。鍾氏沒有辦法,跟在身後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秀秀睜開蒙曨的眼睛,說道:“劉隊長大駕光臨,可惜我不能起來迎接。”

“秀秀會說笑話了。前幾年我劉貴沒錢沒地位,你看不起我,鍾姨和馬叔叔見我來了,差一點兒拿棒子打我出去,我呢,心裏也沒記恨。現在嘛,我劉貴好壞有了出頭之日……”

秀秀打斷了劉貴的話,不屑地說:“你是日本人跟前的紅人,我們可不敢跟你來往了。”

劉貴坐在了床前,傾著身子說:“我知道,你們恨日本人,心裏罵我是漢奸。我不管那麼多,反正日本人現在統治著趙城縣,八路軍、國民黨還都沒有這個能耐把日本人趕走,我這輩子在趙城,想幹啥就幹啥!”

秀秀狠狠瞪了劉貴一眼,把臉轉過去,不願意聽他說話。劉貴伸手,故意摸了摸秀秀的臉,說:“讓我看看,不燒熱吧?”

秀秀一把將劉貴的手打開,說:“不要你管!”

劉貴卻強硬地把手放在了秀秀臉上,惡狠狠地說:“我說了,在趙城,我想幹啥就幹啥!”

秀秀又害怕又委屈,一行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劉貴沒碰到一個好臉色,丟下話來,“今天我是帶著兄弟們來搞掃蕩的,咱們家肯定不會有八路,就免了,忙過了這段我再來,你們好好想想!”

跟著乞丐旺子,李家兄妹再一次和六指鞭碰了麵,他們雖說在合作,但都隻是想利用對方,滿臉的貌合神離。

六指鞭盯著李潔茹胸脯,氣哼哼地說道:“你們拿我這山上的兄弟不當人呢,弄一個假情報,放堆石頭在車裏,讓老子玩命地去搶,你們安的什麼心?”

李方正說:“大當家,我們也不知道那車裏麵裝的是石頭,我們沒去也是有原因的,那堆文物我們並不感興趣!”

李潔茹說:“其實說到底,我們也是受了別人蒙騙,現在文物既然已經被燕飛俠搶走了,我們還是應該花更多的精力在金藏上才是。”

“金藏?媽的,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呢,怎麼下手?”

“大當家不要著急,我們能控製住局麵。現在知道金藏下落的人還有一個馬清遠,馬上要招李方正去當女婿,到時我們取得金藏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真的?”六指鞭傾了身子,大張著嘴問道。

“當然,我來就是告訴大當家這個消息,讓你安心的。”李潔茹說。

“光告訴我消息,我還安不了心哩,你來了,我才能安心。”六指鞭嘿嘿一陣淫笑。

李潔茹把嘴一撇,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到了時候,我自然會讓你安心。我們今天來,除了告訴你這個消息,還有一件事。”“什麼事?”六指鞭直著嗓子問。

“告訴我們,誰是八路?”

“這個……”六指鞭拖著長調,朝馬牛角瞟去。

李潔茹直指利害,說道:“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打八路,卻不告訴我們八路是誰,叫我們怎麼幫你?”

馬牛角老奸巨猾地轉了轉眼睛,不放心道:“李小姐真的會盡力幫我們打八路,而不是像上次一樣,隻是袖手旁觀?”

李潔茹盛氣淩人地說:“絕無戲言,不把八路打壓下去,我們怎麼能夠得到金藏?”

馬牛角思考了一下,正要說出真相,六指鞭拿手下壓,喝一聲:“慢著!”

李方正納悶道:“大當家這是……”

“嘿嘿,想要知道八路的下落可以,李小姐你可得拿出你的誠音來”

“我的誠意,什麼誠意?”李潔茹盯著六指鞭火辣辣的眼神。

“明人不說暗話,陪大爺我睡一覺,別說八路,就是哥哥我胸前長了幾顆痣我也告訴你,哈哈。”

李方正不悅道:“大當家,你這是乘機敲詐,哪是誠心要合作:

“放屁,陪我睡了以後我們再談合作!”

李潔茹不慌不忙,冷靜地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無能為力了,咱們走!”

李潔茹拽了一把李方正,轉身就走。

六指鞭忙喊道:“站住!我六指鞭還知道輕重,眼下最重要的是消滅我的仇人,你過來吧,我告訴你。”

李潔前走到六指鞭身邊,六指鞭附在她耳朵上,輕聲說著。下山的路途當中,李方正眉毛一擰,說道:“果然是他們,他們偽裝得真好。你答應六指鞭幫忙對付八路,我們真的要出手嗎?”“哼,我們怎麼可能出手,到時候拚個兩敗俱傷,被別人撿了便宜!”

“那怎麼辦,要不出手幫忙,六指鞭也不會答應,和他們也沒法交代。”

李潔茹臉上冷若冰霜,“看來我們的身份早已經暴露了,就來個借刀殺人,讓小日本去幫我們鏟除八路。”

李方正眼前一亮,“把周和平的真實身份告訴日本人,是嗎?”“是的,越快越好!”

“好的,我會盡快聯係袁文耀!”

“又是袁文耀,我對你說過,此人再不能相信。”

“那我們聯係誰,在你眼中誰還可以相信?不管袁文耀是在幫誰做事,他都有理由打擊八路。”李方正推斷道。

李潔茹考慮一番,也是這個道理,就算他被小日本收買了,但也不會包庇八路,就點了頭,讓李方正回去以後趕快聯絡。

水棲雲發現客棧周圍多了幾個漢奸,探頭探腦的,緊緊盯著客棧大門。周和平剛出了門,後麵馬上隨了幾個“尾巴”。

跟在周和平身後的是歪把子和包喜,他倆拐著彎走路,緊跟在周和平不遠處。剛跟過貢院大街,突然發現身後水棲雲跟了過來,兩人又緊張又欣喜,趕緊貼牆站了。水棲雲瞥一眼兩人,裝作沒看見,把兩人落在身後,又繼續朝周和平趕去。歪把子心想,媽的,終於能將你們抓到了,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他把手一揮,捅下包喜的腰眼,催促道:“跟緊點,別丟了!”

包喜被捅得往前趔趄了兩步,摸著腰說:“歪把子,人不見了歪把子正要發火,抬頭一看,兩人一前一後正在前麵,罵道:“你瞎眼了,人他媽就在前麵。”

“嘿嘿,我騙你的。”

歪把子氣得一巴掌拍在包喜頭上,“媽的,閉嘴,再說話就暴露了!"“你說話就不暴露?”包喜小聲嘀咕。

水棲雲見周和平上了一座橋,她停下步子,喊道:“周老板,等等我!”

周和平正準備去和王紳士接頭,聽到聲音,回頭詫異道:“水老板?”

周和平站在橋頭,兩旁河水靜靜地泛出白光,映在他的身上,柳條把河水劃開一道口子,瞬間又彌合。她快步走上橋頭,腳下突然一滑,就勢撲在了周和平懷裏,嬌喘連連,嫵媚至極。周和平一把扶住她,眼神有些慌亂,說道:“水老板小心。"水棲雲並沒有起來的打算,靠在周和平懷裏說:“別動,後麵有盯梢的。”

其實,周和平早已發覺,他正在想辦法甩掉那兩人,頓時明白了水棲雲來意,“謝謝水老板出手相助。”

“這麼好的春光,一個人出來走,豈不是有些乏味?”水棲雲和周和平臉對臉,滿是勾魂攝魄的眼神。

“有水老板陪伴,倒是有趣了許多!”周和平避開水棲雲的眼神,轉頭望向河畔。

水棲雲眼裏波光流轉,從一旁又迎住他的眼神,問道:“周老板出來做事,家裏有沒有婚娶?”

周和平一怔,笑了:“做我們這行的,四海為家,哪裏敢有這個念想。”

水棲雲眼神黯淡下去,淡淡地說:“也是。”

再也不說話,兩人牽著手,看橋下的河流。

跟在不遠處的包喜停下了腳步,躲在一堵牆後,問道:“歪把子,他們在幹什麼?”

歪把子沒好氣地說:“媽的,還能幹什麼?一對狗男女,有這個閑心,出來風騷來了。”

“那我們怎麼辦?”

“水柄雲這個婆娘真浪,我們走。”

兩個人一溜小跑,回去將看到的情況報告了,劉貴略一思忖,說道:“媽的,我就知道水棲雲思春了,她竟然和周和平搞到了一塊兒!”

歪把子眼睛一鼓,溜須拍馬道:“劉隊長,兄弟們什麼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這話說到了劉貴心坎裏,他哈哈笑了,重重拍了拍歪把子幾下,“快了,她水棲雲再風騷也是個嫁過人的寡婦,秀秀那可真是咱趙城的第一美人啊!”

“秀秀和隊長那是絕配,絕配。”

經歪把子一捧,劉貴心裏就有了自己的計劃。

以往,廣勝寺籌辦廟會,都少不了馬清遠操辦。今年也是如此,馬清遠請丫趙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起籌辦廟會事宜。本來他是想將地點定在水棲雲客棧的,但一想起托她給秀秀說媒的事,心裏自然有了芥蒂,便作罷換了一個地方,定在貢院大街另一家客棧。

該請的人都事先去了通知,馬清遠早早到了,和王紳士正在小聲交流著女兒秀秀的事。王紳士從中撮合,已經把李方正的意思帶到,馬清遠兩手扶在拐杖上,喜不自禁,連連點頭。

一旁有鄉紳等得有些著急,問道:“人都到齊了吧?”

有人回答:“水棲雲還沒到,是不是有事不來了?”說完,去看馬清遠,他隻稍微側一下頭,卻隻當沒聽到。

王紳士把見李方正的詳細情況說完,抬手道:“恭喜馬老板了!”

馬清遠聽完後一臉欣慰,說道:“謝謝王老弟,費心了,唉,這事呀,要早點兒定下來。”

王紳士寬慰道:“馬老板不用著急,我看呀,李先生在趙城還要住一段時間,李先生已經有意,等他走的時候,咱們把事情敲定下來,這事他畢竟也得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

馬清遠直擺手,說道:“不能拖那麼久,秀秀這邊,劉貴那狗東西已經在打主意了,李先生那邊,也有人喜歡上了……”

“什麼?”

正低聲說著,水棲雲走了進來,笑道:“都到齊了,讓大家久等了,女人出門,跟男人就是不一樣,總要打扮一陣子。”說完亮了一下身姿,似乎要展示自己打扮了半天的模樣。

馬清遠把後麵的半截話咽回去,站起來清咳一聲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合計一下廣勝寺廟會的事。”

水棲雲偷偷看了馬清遠一眼,說:“馬叔叔,我來晚了,你是不是生氣了?”

馬清遠幹澀地回答:“沒有。”

“那你跟誰生氣了?我看著你的臉色不太好。”

“沒事,我們說正事。關於廟會的費用,我們聽聽大家的意^11^0

一個紳士說:“老慣例,各位出的錢跟往年一樣。”

水柄雲說:“也沒幾個錢的,出多出少,馬叔叔來定。”

鄉紳們合計完出資用度,準備離去。馬清遠又讓大家稍等一下,當眾宣布了一件事情,說:“各位,後天是我女兒秀秀二十歲的生日,請各位賞光,去家裏做客。”

紳士們都高興地說:“一定一定,這種喜事哪有不去的道理?”水棲雲聽說秀秀過生日,快步走到馬清遠身旁,說:“馬叔叔,我先回去了,秀秀妹的生日,到時候我提前去家裏,幫著嬸嬸張羅一下。”

馬清遠客氣地笑了,推辭道:“棲雲,就不勞累你去張羅了,你身體不好,注意休養,到時候別忘去做客就行了。”

水棲雲說道:“行,馬叔叔是不是從今天起,把我當成客人了?”

馬清遠尷尬地站在那裏,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水棲雲卻款款走了。

女兒秀秀的二十歲生日,馬淸遠打算用心操辦,要既不失了體麵,還得圖個熱鬧。他在家門口貼紅掛彩,大門敞開,請了嗩呐班子,排起好幾米長的隊伍,在門口鼓起腮幫吹,流淌出來的音樂和著枝縫間的陽光相映成趣,一張一合,暗影疏動。那音樂一會兒急,一會兒又緩,全憑匠人扭動的身姿和跳躍的手指,溫暖的風把樂聲帶得到處都是。

大門口,人員絡繹不絕,一旁的供桌上,擺滿了客人帶來的禮品。馬清遠笑容滿麵,和每一個人拱手打招呼,眼看女兒成人待嫁,做父親的心裏滿是溫情。

水棲雲和李方正兄妹是一起來的,但馬清遠心中不快。他以前從沒把水棲雲當外人,到頭來,她卻眼看著秀秀的好姻緣而袖手旁觀,還想橫插一杠,這讓馬清遠失望至極。他先朝水棲雲點了點頭,道:“棲雲來了!”又緊走兩步,到了李家兄妹跟前,微笑著說:“李先生,快快,裏麵請,過來一人,把李先生請進去。”

水柄雲並不計較,放下禮品,笑著獨自走進屋裏。四合院的正中間,擺了桌子,周和平正在唱京劇,鄉紳們坐在桌前看得津津有味。

李方正隨秀秀坐在一張桌子上,鄉紳們都走過來,給秀秀祝壽,說一些祝福的話。有的人顯然已經知道了李方正和秀秀的關係,因此總要看幾眼李方正,並跟他碰杯,不少年輕的少爺們眼裏有了羨慕和嫉妒的神色,也不和任何人說話,悶著頭喝酒。

一個紳士醉醺醺地過來,給馬清遠賀喜:“馬老板雙喜臨門,來,喝一杯!”

馬清遠看了看李方正,笑著說:“喝喝!”

在一旁的秀秀,臉上現出了兩個紅蘋果,瞄一眼李方正,羞澀地低下了頭。坐在鄰桌的一個年輕後生,看到秀秀和李方正眉來眼去的,像是心裏的某件東西突然被人取走了,氣不過,低聲罵了句:“媽的!” ^身邊的紳士看出了年輕人的心思,笑了問:“你罵啥,心裏酸溜溜的?”

年輕人轉移了視線,看什麼都不順眼,望著在中間唱京劇的崔琴,不滿地說:“你聽聽,都是唱的啥呀?一副哭嘰嘰的腔調,哭喪來的?”他說這話時情緒激動,聲音也有些大,不少人都聽到了。另一個紳士勸道:“又不是你請來的戲,別說那麼多話。”

馬清遠聽到不滿的聲音,愣怔了一下,趕忙抬起笑臉,對周和平吩咐,“周老板,換一個換一個!”

崔琴答應了一聲,又趕忙換了一個《柳萌記》選段。哪知年輕人沒聽兩句,端起一杯酒潑到了崔琴身上,罵道:“像鬼叫,不會唱滾一邊去!”

崔琴也是個急性子,怒眼瞪著年輕人:“請你放尊重點兒!”年輕人兩眼燒紅,更來了勁兒,“嗬,跟我瞪眼了,用得著你教訓我,把我當成要飯的啦?”說完,一個箭步衝上來就要打人。站在一側的周和平眼疾手快,用力拉了年輕人一把。但是由於用力太大,年輕人又喝了不少酒,一下把年輕人拉得摔了一個跟頭。

馬清遠見到這一幕,臉一沉,憤慨地走過來,抬手給了周和平一嘴巴,“一個唱戲的,如此不懂規矩!這好歹是我請來的客人。”周和平摸了一把嘴角的血,用手攔住憤怒的高山坡,給馬清遠道歉,“對不起,馬老板,我不是故意拉倒這位少爺,他喝多了酒……”

年輕人歪歪扭扭地站起來,指桑罵槐道:“我喝多了酒?我應該在這兒喝,你想喝嗎?你配嗎?你算什麼東西?”說完,一拳就掄了過來,周和平頭一歪,躲了過去。

高山坡早就看不過去了,衝到前麵說:“要打架跟我來,走南闖北的,哈人沒見過?我今天就讓你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年輕人當時就被威震住了,愣在那裏不敢挪步,在座的其他人也是一臉迷茫,沒想到唱戲的都敢這樣狂妄。王紳士在不遠處更是焦急,拿眼神一個勁地製止,卻幫不上什麼忙。

周和平一看形勢不妙,大聲喝道:“高山坡,別胡鬧,給我到後麵去。”

年輕人一看有人可以撐腰,又神氣活現了起來,往前走道:“哼,你跟我耍橫,我三少爺可不吃這一套!”剛走了兩步,被悄悄挪過去的王紳士給狠狠拉住。

這樣-攪,整個酒席就有些亂套了,大家推推搡搡,議論紛紛。馬清遠見狀,心急如焚,高聲叫道:“今天是小女的生日,大家給我一個麵子,請坐下來繼續喝酒。”

人群稍微安穩了一些,水棲雲卻站了起來,她看樣子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最前麵,放聲大笑。水柄雲笑得無所顧忌,大家的視線便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水棲雲刹住笑,一手扶著桌子,說道:“好好好,咱們老的老,少的少,欺負一個外地戲班子,能耐呀能耐!呸呸!我真覺得臉紅,還是蘇三說得好,洪洞縣裏沒好人!”她說完,用一雙火辣辣的眼睛在人群裏掃,看得好多紳十自知理虧,都垂了眼。

一個紳士說道:“馬老板,水老板喝醉了,你快勸勸她。”馬清遠尷尬地招手道:“棲雲,你喝多了,快別說了,下來……”

水棲雲抓起身邊桌子上的酒瓶,倒了兩杯酒,一杯推給了周和平,自己端起一杯,說:“馬叔叔,你讓我來喝酒對吧?我喝多了,是替您高興。”

鍾氏看著水棲雲,也在一旁相勸:“棲雲,你身體不好,別折騰自己了,嬸子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可你不要借酒鬧騰。”

“嬸子說哪裏了,我想跟周老板喝杯酒。周老板,我敬你一杯酒,算是趙城人給你道歉了!”水柄雲說得誠懇動情,說完一杯酒仰頭下肚,又盯著周和平道:“喝呀,你!”

見周和平未動,水柄雲的一隻手,攬住了周和平的肩膀,要給他把酒灌進去,周和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杯中酒喝掉了。

一個紳士猜測般說:“怎了,水老板喜歡這戲子?”

水棲雲聽到了,眯著眼笑了說:“我就是喜歡,咋啦?我水棲雲從來就是這個樣子,想喜歡誰就喜歡誰,明天死了,也不委屈。”馬淸遠實在看不下去了,厲聲喝道:“柄雲,你不要鬧了!”水柄雲一臉淒涼和酸楚,說道:“馬叔叔,你讓棲雲心裏難過,替你難過。馬叔叔過去不是欺貧愛富的人,可今天你不分青紅皂白,給了周老板一個嘴巴。你是咱們趙城的頭麵人物,你打掉了咱們趙城人的豪爽和善良……周老板的戲沒唱好,我替他給你們唱一段,你們就不要跟一個唱戲的較勁兒了。”

聽到這席話,馬清遠滿麵愧色,在場的一些紳士也感到難堪,就連年輕的三少爺,也躲避在後麵不吭氣了。

崔琴剛才還挺抵觸水棲雲的,沒想到她會挺身而出幫他們,她看一眼周和平流血的嘴角,委屈的淚水在眼裏打轉。

水棲雲眼裏蒙了一層霧氣,自顧開口唱道:“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心慘傷,過往的君子聽我言,有人去到南京轉,與我三郎把信傳,就說蘇三起了解,讓他搭救到太原……”她唱得動情動色,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讓在場的人大為震驚。

周和平看著水棲雲,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略微能感受到這個女人心裏的苦楚和善良,有些感動和震撼。

水棲雲唱完一段,有些頭暈,身子晃了晃,仿佛要倒下。周和平急忙上前攙扶住,說道:“水老板,你真的醉了。”

馬清遠一看這樣,適時吩咐道:“周老板,你們戲班子把柄雲送回客棧去吧,戲就不唱了,我照樣付錢。”

周和平點了點頭,說:“走吧水老板,我來送你。”水棲雲在周和平攙扶下,有些很不情願地走出了院子。.出了院子,本來還東倒西歪的水棲雲,完全靠在了周和平懷裏。周和平想扶住她,卻無法走路,正好看到一輛人力車過來,就招手跳上了車。他先將水棲雲扶上去,她卻坐不住往下倒,周和平隻得把她抱在了懷裏。在周和平的懷裏,水棲雲睡著了,嘴角還掛著一絲括淡的微笑……

見事情平息下來,馬清遠重新張羅大家入座,他舉起酒杯說:“各位,棲雲今天喝多了,見諒見諒,大家坐下喝酒,都要盡興。”幾個紳士圍著馬清遠坐下後,議論水棲雲。一個紳士說:“水老板心裏好像有什麼不痛快的事?”

馬清遠打圓場,忙說:“哦,她不容易,客棧的事亂糟糟的,哪能順心!”

王紳士搖了頭,歎息一聲道:“要是柄雲的爹還活著,柄雲也是受人嬌寵的大小姐,哪用得著她來支撐客棧呀。”

另一個紳士說:“清遠兄這些年,對水老板沒少費心照顧。”馬清遠心裏也在為剛才的衝動隱隱後悔,慚愧地說道:“那是應該的,有恩必報嘛,當年水大哥沒少給我關照。”

說起水棲雲的父親,大家好像都陷人以往的回憶當中。王紳士說:“咱們都應該關照一下棲雲,她父親對我們幾個小兄弟,都不錯。她現在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不好過哩。”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聲變了調的吆喝:“好熱鬧呀一”

劉貴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漢奸,他站在那裏瞅著滿桌的酒菜。

見漢奸頭子來了,紳士們一下子安靜下來,臉上都呈現厭嫌的神色,扭頭看向馬清遠。

馬清遠沒做好心理準備,愣了一下,馬上站起身說:“哎喲,劉隊長來了,真是貴客呀!”

劉貴嘴角一撇,肆無忌憚地往桌上掃了一圈,“是嗎?這麼大的喜事,死貓癩狗們都來了,就忘了告訴我這個貴客?”

馬清遠不想把局麵攪得更亂,圓滑地說:“劉隊長很忙,我怕打攪了你的公務。”

劉貴看到了坐在旁邊的李方正和李潔茹,嘴裏發出一片嘖嘖聲,“喲,兩位也來了?不是冤家不聚頭,又見麵了。”

李方正輕輕一笑,大度地說:“劉隊長玩笑了,我跟劉隊長咋能是冤家呀?”

劉貴揭老底道:“這麼快就忘了?上次你可是我抓進去的。”幾個紳士聽著劉貴的話,覺得有些不中聽,帶了一絲火藥味,悄悄站起來想溜走。

劉貴手一揮,“都給我坐下!老子來了,你們就走,也不陪我喝一杯?”

劉貴對身後兩個漢奸一甩頭,說道:“都給我看好了,誰出門,就送他一粒花生米!”兩個漢奸同時掏出了槍,往門邊一左一右站了,在場的人一個個嚇得低了頭。

王紳士見狀,上前圓場說:“快請坐劉隊長,我們真是請都請不到你哩。”

劉貴也不客氣,過去坐在了馬清遠身邊,說道:“馬叔叔不要客氣,有我跟秀秀這層關係放在這兒,到了家裏,就不必叫我什麼隊長了,就叫劉貴好了,對不對,秀秀?這往後呀,我常來常往,一家人不能說兩家話嘛。”

劉貴這番話說得一語雙關,說得馬清遠左右為難,說得秀秀還有些害怕,兩個人一個勁兒地看著李方正,這個時候起,他們已經沒把李方正當外人了,想他作為一個男人,是能夠站出來說話的。

果然沒叫他們失望,李方正站了起來,頗有風度地說:“劉隊長,既然你說了上次的事,我能從皇軍那裏出來,還沒感謝你,來,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劉貴眼皮耷拉著,看都沒看李方正,喝了一杯酒,將筷子在桌上殖了兩下,“沒你的事,我是看馬叔叔的麵子,要不然早把你送皇軍了。”

李方正討了個沒趣,尷尬地站在那裏,一屋子人看劉貴小人得誌,卻毫無辦法,坐在桌前看劉貴一個人喝酒吃菜。見此情景,王紳士及時站起來,說道:“來,劉隊長,王某跟你喝一杯,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沒想到你有這麼大能耐。有些人不服氣,我就說,劉貴那槍法,誰比得上?不管現在做什麼,反正是吃香的喝辣的,人活一世,圖個啥?別虧了自己就行!”

劉貴立馬笑了,端起杯子說:“王叔,這話我願聽,別人瞧不起我劉貴,我就要讓他們看看,在趙城誰他媽說了算!幹了這杯!"說完,和王紳士重重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

劉貴將酒杯暾在桌子上,把嘴一抹,說道:“王叔,有啥事需要我關照,說一聲。哼,那些看不起我的王八蛋,我一個一個收拾他們!”

聽到這句話,坐在其他桌子上的鄉紳們都慌忙過來,敬酒,說一些恭維話,把劉貴捧到了天上。

劉貴連著幹了好幾杯,當眾宣布道:“今天大家都在,正好,過幾天我要請各位喝喜酒,在座的一個不能少。”

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劉貴何喜之有。

王紳士不解地問:“劉隊長又髙升了?”

“還升個屁!大家都知道,我和秀秀青梅竹馬,相好了好多年,該有個結果了。前兩天有人正式給我們做媒,這事上次來我給鍾姨說過,她說家裏沒什麼意見,那就選個吉利日子,把婚事定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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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清遠嘴角抽了一下,忙說:‘‘可……可秀秀她本人不同意。”劉貴走到秀秀身邊,一隻手輕拍在槍盒子上,瞪眼問:“秀秀,你不同意?不會吧?”

秀秀氣憤地看著劉貴,兩滴淚在眼裏打轉,一句話不說。劉貴不容置疑地說:“你們看,她沒說不同意呀?就這麼定了,日子定好後,我給大家發請柬。”

聽到這裏,眾人麵麵相覷,馬清遠頭一暈,倒了下去……

到了客棧,水棲雲清醒不少,她讓順子端出了酒菜,周和平心裏咯噔一下,疑惑不解地問道:“水老板沒醉呀?”

水棲雲一手撐著額頭,說:“說醉也醉,說不醉也不醉,人醉心不醉,心醉魂不醉,什麼都沒醉,唯有情破碎……”說著,又獨自喝了~'杯。

周和平打量著她,說道:“水老板每天都挺高興,我看不出情破碎的樣子。”

“國之不國,情何以堪?”

周和平認真地說:“水老板是個有真情的人,有男人的氣魄,我原來沒看出來。”

水棲雲粲然一笑,“你看不出來的,多著哩!”

周和平由衷地說道:“我知道,今天水老板給我解了圍,幫了周某大忙,感激不盡,我敬水老板一杯酒,祝水老板事事如意。”水棲雲端起杯子,慢慢地跟周和平碰杯,兩個杯子碰到一起,半天沒有分開。周和平抬眼看水棲雲,發現她的眼睛裏淚光閃爍。

周和平愣了一下,一口喝了酒說:“水老板是個好心人,可惜呀,我周某是注定一生要漂泊的人。”

水柄雲淡淡地說:“一樣的,我水棲雲也是注定一生要孤獨的人。”

“水老板就再沒有別的親人了?”

水棲雲突然又笑了,說:“有,我有很多親人,到我客棧的,都是親人呀,可是親人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在水棲雲身上,周和平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無奈和憂傷,全然不是那個放浪外表下的水棲雲。她就像一泓江水,有時深不可測,有時又淸可見底;有時聲色俱厲卷起萬丈波濤,有時又嫻靜淡雅如小橋流水。回去後,周和平躺在了床上,他知道心底被什麼東西吸引了,就像一本翻開了半截的書,讓人忍不住去探詢。但是人生就像走路,除了看清腳下,還得看準前方,這讓他更加清醒。

崔琴走了進來,問道:“沒事吧,什麼時候呀,就睡覺了?”

坐在一旁的田海擺了擺手,讓崔琴小聲說話。崔琴大步上前,拉了周和平的被子,說:“怎麼,陷入情網不能自拔了?周科長,作為同誌,我想給你提個醒,你跟客棧老板,已經不是逢場作戲了!”

周和平根本沒睡,眼睛睜得滾圓盯著屋頂,說道:“你說是什麼?”

“你心裏想什麼,自己清楚。”

“我在想,有什麼辦法接近馬清遠。你沒看到,李方正已經成為馬清遠的座上賓,上次搶文物,土匪六指鞭都出手了,這次說不準也會對馬淸遠下手,我們咋辦?”

田海一怔,說道:“是的,我們得做好準備,六指鞭再從中一攪和,事情就複雜了。”

馬淸遠氣昏了過去,等他緩緩睜開眼的時候,見太太鍾氏正坐在床邊,後麵還站了好幾個人。鍾氏拿濕毛巾幫他擦拭額頭,關切地問道:“好些了嗎,老爺?”

馬清遠很虛弱地點頭,說:“沒事的,就是有些累。”

秀秀緊緊上前抓住馬清遠的手:“爹,你醒過來了?”

馬清遠看著女兒,又是愛憐,又是憂慮,說:“劉貴今天成心來搗亂,他這種人,什麼事情都能幹出來。”

秀秀流著淚撲在馬清遠身上,說:“爹,我害怕。”

李方正把秀秀從馬清遠身上拉起來,說:“秀秀別怕,有我在,遲早有一天我要收拾他!”

馬清遠擺手道:“不要惹他,他有槍有勢……以後,你帶著秀秀去老家那邊,躲開他就行了。”

“馬叔叔放心,等我回河南老家跟父母打了招呼,盡快回來帶秀秀走。”

一邊的李潔苑看著李方正信誓旦旦的樣子,有些吃驚。她看到馬清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慌忙說:“就是,馬叔叔,你不要擔心,過段時間我和哥哥回去,把事情跟父母說一下,他們一定很高興的。”

馬淸遠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欣慰地說:“我想你父母會同意的,這是緣分啊。”

鍾氏有些焦急地放下毛巾,說:“恐怕不能等那麼久了,劉貴過幾天就要舉辦訂婚宴,咋辦?”

李方正深不可測地笑了:"答應他,讓他辦訂婚宴。”

鍾氏慌張地說:“那不……那不就成了事實,他再強逼著要結婚呢?”

李方正很輕鬆地說:“放心,恐怕他活不到結婚那一天。”

馬清遠和鍾氏都一愣,不明白意思,看著李方正。李潔茹解釋道:“我哥哥自有辦法收拾他,你們還不了解我哥哿,啥事都不要怕,有我們在呢。”

馬清遠皺了皺眉頭:“年輕人,可千萬不要亂來。”

見馬清遠沒什麼大礙,兩個人讓馬清遠放心,便要告辭冋去,走到門口,李潔茹捅了李方正一下,小聲示意道:“快問問,別忘了正事。”

李方正不耐煩地拉下了臉,說道:“現在不是時候。”

李潔茹幾步走到他前麵,生氣地說:“你說跟秀秀逢場作戲,目的是從她爹嘴裏套出金藏的下落,可你套出來了嗎?”

李方正不緊不慢地回答:“不要焦急,讓我慢慢來,太急了會露出馬腳。”

“慢慢來?我看你是動了真情。照這樣下去,猴年馬月能有結果?他要是一直這麼跟你繞彎子,你是不是還要等下去,等到跟他女兒結了婚,生了孩子?”

“閉嘴!不用你來教訓我,你越來越不像話了!這種事情要等火候,火候不到,就成了夾生飯!”

李方正生氣地大步往前走去。

當天夜裏,王紳士聽到窗外嘭的一聲,一把短刀插在窗欞上,等他趕出屋子的時候,隻看到燕飛俠的背影。他取下短刀下麵的紙條,看完內容後,一夜沒睡踏實。

一大早,王紳士就急急出了城,去了離廣勝寺不遠處的郭家節村,遊擊隊就駐紮在那裏。郭家節村像一個圓形的蓮蓬,裏頭的蓮子便是散落的人家,雖然住戶不多,但是群眾基礎紮實,遊擊隊選擇在那裏駐守是再好不過了。情報上說,日軍準備集中三萬兵力,對太嶽地區進行大掃蕩,有七個孩子,大的十歲,小的才五歲,都是八路軍首長的後代,也是革命的後代,為了確保孩子們的安全,八路軍總部決定將他們從武鄉護送到延安。孩子們已經安全到達前麵古縣地下聯絡站,下一站就是趙城,上級命令想盡一切辦法,要讓孩子們順利通過日軍的封鎖線。

聽王紳士講完,龍遊山毫不猶豫地說:“放心,霍山遊擊隊堅決完成任務,一定要保住這些革命的種子!”

王紳士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說:“任務比較艱巨,孩子們要進趙城,有兩道關卡,第一關就是卡在趙城和武鄉要道上的霍山炮樓,這是一塊硬骨頭啊!”

龍遊山拿根樹枝,在地上畫圖,分析道:“我知道,這個炮樓裏駐紮了二十多個日軍和十幾個偽軍,主炮樓四周,還有三個暗堡。最難辦的是,路口架設了一座吊橋,想要從這裏經過,隻有經過吊橋,沒有其他辦法。”

耿耳朵說:“就是通過了霍山炮樓,怎麼混進趙城?要進不了趙城,革命的後代還是沒法送走。”

王紳士沉思點頭,“這就是我說的第二道關卡,怎麼才能進城?如果不能用最快的時間進城,日軍一旦發覺,肯定會大肆搜捕,那樣一來,對我們就更不利了。”

龍遊山說:“這事最好和周科長通一下氣,爭取他們的幫助,周科長經驗豐富,他有辦法。”

王紳士起身說:“也好。事關重大,我馬上去和周科長聯絡,盡快拿出一個解決辦法。”

龍遊山提醒路上當心,把王紳士送出院門。王紳士回城內,和周和平接上了頭。按照周和平的意思,他們必須盡快趕到霍山炮樓,摸清地形才能再做打算。他們不聲不響地出城,隱藏在一片山坡的樹林裏,打量前麵的炮樓。隻見一條路從險峻的山嶺中穿過來,路的一邊是深穀,另一邊是高山,山坡上拉滿了鐵絲網,炮樓矗立在半山腰,炮樓四周設有暗堡。暗堡下麵,鬼子們端槍巡邏得很謹慎。而暗堡上麵,架著高射機槍,槍頭高高地昂著,仰望著半邊天空。唯一的路,當中被日軍挖開一條壕溝,上麵架設了吊橋,一個偽軍在路邊負責升降吊橋。吊橋升起來的時候,路兩邊斷開,炮樓前麵的路也就斷開。

躲在山林子裏,周和平問王紳士:“有沒有別的路可以通過?”王紳士搖頭,“山那邊是懸崖峭壁,無路可走,這是唯一的通道。”周和平緊鎖眉頭,看偽軍放下吊橋,放行了幾個過路人。有一個過路人卻被一把播住,兩個日軍拿槍托使勁砸他,過路人慘叫著辯解:“太君太君,我真的不是八路,不是扛槍的,我是挑夫,每天都要用肩膀,你看,這是扁擔磨出來的……”

前方的路上,出現十幾匹馬騾,兩個騾販子趕著馬騾,有些慌亂地通過哨卡,日軍喊叫著,但馬騾不聽指揮,不等日軍檢査,自己跑過了檢查站。周和平目光一亮,有了主意。

在郭家節村據點,周和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認為行動的關鍵就是要快,要在炮樓裏的日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衝過機槍封鎖線。

耿耳朵說:“周科長的方法倒是不錯,過了霍山炮樓,咋進趙城?”

周和平思索一下,說:“當夜不可能進城。霍山炮樓發現了我們,城裏的日軍就會對周邊加緊封鎖,進城的困難很大,隻能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待機會混進城裏。”

龍遊山說:“霍山連綿幾百裏,藏身的地方倒是好找,找個山洞先將孩子們藏起來,當地人也不會知道。”

周和平點頭道:“好,我們幾名偵察員跟你們一起行動。”龍遊山不放心,說道:“周科長,你們身上有重要的任務,一定不能發生意外。要是少了你們,我們和日本人就沒法鬥了。”

“你放心,我們幾個人,都是選拔出來的優秀偵察員,有戰鬥經驗。這七個孩子,是首長們的後代,千萬不能有閃失。今晚八點我們行動。”

耿耳朵說:“這麼著急,時間太緊了!”

周和平不容置疑地說:“孩子們從武鄉出發,已經闖過了幾道封鎖線,鬼子有電話有電台,通訊聯絡好,消息來得快,我們必須要跟鬼子搶時間。”

龍遊山說:“我熟悉古縣那邊遊擊隊的情況,我想辦法混過去,跟那邊的遊擊隊取得聯係,讓他們準備好馬匹,和他們做好交法”

周和平說:“那好,路上小心,我帶領偵察員們在這邊接應你們。”

日軍指揮部裏,電報聲此起彼伏,人員川流不息,橫山一郎少佐拿起一份密電,遞給上原康夫。橫山一郎在地圖前站定,背身說:“太原密電,八路軍高級將領的七個孩子,要從武鄉轉移到延安,已經通過了沁源、唐城,到達古縣,下一站就是趙城,一定要想辦法活捉他們。”

上原康夫雙眼灼灼,不緊不慢地看完電報,說道:“看來這次,趙城的八路不得不現身了,他們肯定會出手相助。至於怎麼對付八路,橫山君,就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上一次大掃蕩,殺了不少人,也遇到過小規模抵抗,但到底哪些是八路和遊擊隊,日本人也說不清楚。橫山一郎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瞪著眼說:“隻要八路敢出現,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我要拿他們的血和肉祭奠邊渡君。”

上原康夫讚同地輕拍巴掌,“好好,橫山君有這麼大的決心,我相信能將八路一網打盡。”

“這次上原老師就看我的吧!從古縣到趙城,霍山炮樓是必經之地,我會親自趕往炮樓,所有經過哨卡的孩子,統統抓住,不信他們能插翅而飛。”

上原康夫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一定要封鎖消息,保安隊就不要插手了,讓他們繼續搜查潛藏的八路,一定要搞得雞犬不寧,轉移八路和遊擊隊的視線。”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說:“在座的就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想必也不會泄漏消息,對吧?”說完,征求意見似地瞟了一眼袁文耀。

袁文耀一直低著頭,掠了掠垂下來的頭發,說:“上原君請放心,有了這麼周密的部署,這次我們一定能夠成功。”

上原康夫不置可否,問道:“袁先生,你覺得趙城的八路為什麼隱藏得那麼好,到現在還能不露一絲馬腳?”

自從上次文物丟失以後,袁文耀的處境變得有些微妙了,上原康夫開始懷疑他,就連國民黨李氏兄妹那兒也不再相信他,現在的袁文耀,是裏外不是人。袁文耀說:“據我所知,八路最會喬裝打扮,借此偽裝自己,有時候最不起眼的人都有可能是八路,現在我們隻能加強盤查。”

“連國民黨那些人也不知道八路是誰嗎?”上原康夫帶著探詢的眼神問道。

“不知道。”

“那還留著國民黨有什麼用?”上原康夫繼續觀察袁文耀臉上的表情,“我已經給了明住持下了最後通牒,不管金藏在哪裏,廟會那天必須讓我看到。”

袁文耀臉上平靜如水,毫不遲疑地說:“上原先生的意思是除掉李氏兄妹?那我馬上派人去做。今天,就連八路和國民黨一起鏟除了。”

橫山一郎說道:“我覺得,不管是從統治趙城的角度來說,還是從奪取金藏方麵來看,打擊八路和國民黨都是必不可少的,這兩股勢力不可長留。”

“慢著,下一步我有個計劃,還用得著這兩個國民黨。”

“哦,上原老師的計劃是什麼?”

“讓趙城老百姓學習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文化,我打算在趙城辦一個日文補習班,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國家,為我們帝國效忠服務。用不了多長時間教材就會運來,我要讓全趙城人都學習曰語。”上原康夫眼裏閃現一股冷漠的寒光。

橫山一郎不解地問道:“上原老師的這個計劃,不知和國民黨有什麼關係?”

“你們難道沒看出來,霍山上的土匪已經和國民黨聯手了,要不然上次運送文物時,兩個國民黨把自己撇得清淸楚楚,而六指鞭卻下山來狂妄至極。”說起六指鞭,上原康夫一肚子都是氣,這個仇他從沒有忘記要報,六指鞭偷了他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藏,又有恃無恐地下來搶劫文物。每次想起丟失的金藏和文物,他心裏都一陣疼。

袁文耀說道:“上原先生是打算讓國民黨繼續和土匪聯係,最好是引誘土匪下山,然後把他們一網打盡?”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要先除掉了國民黨,土匪們也該有所瞽覺了,在上原康夫心裏,打擊土匪的心情比打擊國民黨更急切。

橫山一郎搖了搖頭,說道:“要用教科書來引土匪下山,恐怕他們對這個不會感興趣。”

上原康夫眼神直抵袁文耀,說:“這個,就要靠袁先生遞出去的情報了,袁先生的情報說是什麼,便能是什麼。哼哼,希望不要出現上次的情況。”

袁文耀左右為難,說:“上次運送文物,李氏兄妹對我已經有了防範之心,這次恐怕……”

上原康夫冷冷說道:“沒有恐怕,我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

貢院大街上,劉貴帶著隊伍橫衝直撞,身後押了好幾個“可疑”的人。他來到水棲雲客棧,停也不停,直奔二樓。

樓下的滿囤正在廚房,等他看到劉貴上樓,已經來不及阻攔,滿囤於是故意大聲地罵順子:“順子一你這個混蛋,又死哪裏去了?劉隊長到樓上了,你也不招呼一下!”

聽到滿囤的喊叫,水棲雲的房門馬上開了,蓉蓉走出來說道:“喲,劉隊長來了,就一個人?不是來搜查客桟的吧?”

劉貴瞪了蓉蓉一眼,說:“我來看你是不是又鬼混去了!”說完徑直推開蓉蓉,往水棲雲的房間走去,見水棲雲跪在佛龕前燒香,劉貴愣了一下,說:“嘿,水老板還在這裏假惺惺拜佛呢,聽說最近又跟周老板好上了?”

水棲雲對著佛像拜了一下,轉身說:“你聽誰說,我跟周老板好上了?”

“我手下……哦,那天在秀秀家,大家都看到了,我手下告訴我的。”劉貴一張口,便暴露了他派人盯梢的事情。上次歪把子和包喜看到她和周和平調情,回去就報告給他劉貴,聽得劉貴心裏酸溜溜的。

“劉隊長的消息真靈通,我在馬叔叔家裏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嘿嘿,誰沒有兩個好朋友。我聽說,戲班子差點栽了,是你出來護住了周老板。”

“是我咋啦?我就看著不順眼,那麼多人欺負一個外地戲班子,真丟趙城人的臉。唉,都說你劉隊長壞透了,我看呀,他們不比你好多少。”

劉貴笑了,說:“還是水老板快人快語,說我劉貴壞,我承認,他們那些人可從來不承認自己壞。”

水棲雲不經意地問:“劉隊長,你真要辦訂婚宴?”

劉貴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說:“當然是真的,我專門請人看好了日子,就定在明天。”

“我告訴你一件事,其實馬叔叔已經把秀秀許給了李方正先生’你從當中插一杠子,太霸道了吧?”

劉貴粗著嗓門,對著門外說:“誰插一杠子?我跟秀秀多少年的關係,他才來了幾天?我沒把他送給太君關起來,已經很給他麵子了,他要是敢打秀秀的主意,我就一槍崩了他!”

水棲雲一副怕惹事的模樣,手巾輕輕往劉貴身上一撣,說:“你小聲點兒,他們還沒出門。”

“就是讓他聽到!聽到了能把老子怎麼樣?哎,你那個相好的周老板在嗎?你告訴他們,明天晚上給我去唱戲,有我在,沒人敢給他們耍臉子,打狗還得看主人。”

水柄雲不樂意道:“要說你去說,咋讓我告訴?我跟周老板挨不上邊兒。”

“我說就我說,我說讓他們去,他們就得去。”

水棲雲喊道:“蓉蓉,過去看看戲班子的人在不?就說劉隊長找他們。”

蓉蓉應著,走出屋子,一會兒回來回話,說^成是下鄉演出去了,不在屋裏。劉貴心情不錯,轉頭對水棲雲囑咐道:“那就麻煩水老板轉告周老板,明天晚飯前去仙鶴酒樓唱戲。”

劉貴走後,水棲雲坐在藤椅上,顯得很疲倦,努力思考著事情,喃喃道:“李方正跟劉貴要有一拚廣。”

蓉蓉不解地說:“姑姑不是說過,李先生跟秀秀隻不過是逢場作戲,他是在馬清遠身上打主意嗎?”

“哼,就算逢場作戲,這一次李方正也要把戲做足了。他急於贏得馬清遠的信賴,明天晚!:,李方正肯定會出現,他跟劉貴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了。”

聽說劉貴四處張羅著擺訂婚宴,馬清遠一家急壞了,秀秀垂著頭,眼淚汪汪的,急得坐立不安。鍾氏也是直抹眼淚,說:“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吧!”

馬清遠顯得稍微平靜些,說:“李先生不是說了,讓咱們去參加劉貴的訂婚宴,他到時候會有辦法的。”

鍾氏埋怨道:“你有臉去參加訂婚宴?秀秀跟劉貴訂婚,親朋好友咋看我們?丟人!”

“這是緩兵之計,演戲而已。”

“演戲,把我們當猴耍的戲,你也演!要去你去,我和秀秀不去!”

馬清遠被逼得沒了辦法,歎一口氣說:“行,我找李先生去。”一家人正急得沒有辦法,丫環紅紅急匆匆走來,說:“老爺,李先生來了。”

馬清遠心裏一喜,仿佛見了救星,擺著手道:“快快,請他進市”

不。

秀秀聽說李方正來了,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李方正進來一看這場麵,什麼都明白了。

馬清遠說:“李先生,劉貴那狗東西動真格的,讓我們明天晚上去仙鶴酒樓。”

李方正站得筆直,不慌不忙地應道:“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按照他說的,準時去逢場作戲。”

鍾氏抬起一張驚詫的臉,說:“趙城的上流人士都在場,你讓我們的臉往哪兒擱?”

李方正冷哼一聲:“不要擔心,明天晚上就是劉貴的末日!”馬清遠一驚:“你要……”

“時到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沒有什麼顧慮的了,隻是有-件事^…““

馬清遠忙問:“啥事?”

“馬叔叔我想問你一個事情,很重要。”這個時候,李方正打算開口問金藏的事了。

“你說,啥事?”

“廣勝寺的金藏,轉移到哪裏了?”

馬清遠瞪大眼睛:“你問這個幹啥?難道你……”

“馬叔叔不要多想,我是替八路軍打聽的,八路軍答應我,隻要找到了金藏的下落,他們立即除掉劉貴。”李方正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話,隻想將秘密套出來。

馬清遠有些不相信,遲疑地說:“八路,你認識八路了,他們在哪兒?”

李方正昂起了頭:“這個你別問,我也不方便說,以後你會知道的。”

馬清遠留了一個心眼,想了想說:“這樣吧,除掉劉貴後,我一定告訴你。”

“好,一言為定!”

到了晚上八點左右,霍山炮樓突兀地立在路中間,周圍都是鐵絲網和遊動哨,戒備森嚴,探照燈一次次劃破黑夜,在空中留下一束銀白。

周和平隱身在一片樹林中,探照燈從頭頂掃過,他都紋絲不動。終於,對麵樹林傳來一陣布穀鳥的叫聲,高山坡興奮地說:“叫了叫了,快告訴他們,開始行動。”

周和平連著回了四聲布穀鳥叫,俯身道:“行動!”

對麵樹林,龍遊山和耿耳朵、老莫牽著十來匹馬,從樹林裏走出來,直奔通往炮樓的路上。按照周和平的主意,七個孩子被綁在馬肚子下,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孩子們一個個瞪著膽怯的小眼睛,盯著馬肚子。

離炮樓越來越近,最小的一個孩子卻在馬肚子下扭動起來。龍遊山發現了異樣,小聲叮囑道:“豆豆別動!”

小孩細聲說:“叔叔,我要撒尿。”

龍遊山停頓了一下,小聲說:“豆豆聽話,再憋一會兒,走過前麵那段就行了。”

豆豆很乖,再也不動彈了,馬隊漸漸接近了哨卡,炮樓上的偽軍嘩嘩拉動槍栓,大聲吆喝:“站住,幹什麼的?”

龍遊山舉起手說:“老總,趕路的。”

“深更半夜的,你他媽趕路,我看你是八路!”

“是八路就不敢深更半夜驚動皇軍了,我們都是良民,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

立在炮樓上的日軍,遙看著下麵,哇啦喊叫。

偽軍立即喊道:“你們退回去,離遠一點兒。報告皇軍,沒小孩,全是大人。”

日軍查得相當嚴格,對下麵喊:“出去檢查!”

哨卡裏麵終於走出四個偽軍,放下了吊橋,準備檢查龍遊山一行。

炮樓上的探照燈調到了龍遊山這邊,一次次從馬背上掃過,馬肚子下的孩子們嚇得緊緊貼住馬肚子。

偽軍放下吊橋,四個偽軍剛走過去,吊橋就要升起來。躲在黑暗處的周和平、田海突然躍出,奮不顧身地衝上了吊橋。

見此情景,隊伍大亂,偽軍喊叫著,要把吊橋升起來。周和平早已看準負責升降吊橋的偽軍,當機立斷將偽軍擊斃。田海上橋以後,跑向炮樓吸引對方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