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遊山見兩人飛身上了吊橋,也不遲疑,還沒等日偽反應過來,就隨同跟上來的耿耳朵和老莫,上前就是幾刀,利索地解決了四個偽軍。

龍遊山翻身上馬,“快走!”說完,打馬躍過了吊橋,老莫緊張催馬跟在身後。

“嗒嗒嗒……”炮樓裏的機槍響了,狠狠地朝著馬匹射擊,最後麵有兩匹馬中彈倒下,所幸後麵的馬身上空無一物。

偽軍慌張得大叫:“太君太君,八路!有八路!”

“快拉起吊橋!”

周和平見龍遊山已衝過吊橋,馬上和田海撤退,往相反的方向逃出。日軍哪能善罷甘休,紛紛從炮樓跑出來,往摩托車上架了機槍。幾輛三輪摩托車開道,很快集結起來,分兩路開始追擊。

不遠處的路旁,高山坡用火力狠狠壓製著小日本,眼見龍遊山騎馬跑了過去,後麵緊跟著傳來了突突聲,他的眼裏瞪出了火,把扳機扣到底不撒手。

崔琴趴在路旁草叢中,指揮遊擊隊員,做好了拉地雷繩子的準備,看著日軍的摩托車進人地雷區,崔琴一聲短喝:“拉!”一排地雷在日軍的摩托車當中炸開了花,在黑夜裏發出絢麗的光芒,日軍的一輛摩托車淩空翻了起來,瞬間落人無邊的黑夜。後麵緊跟而來的日軍小分隊,在雷區止步,哇啦叫喊不敢再往前。

隨後趕上來的橫山一郎,看著遠去的馬匹,氣得臉色鐵青,瞪眼大喊:“追擊,給我追擊,消滅八路!”日軍再一次集結,往前瘋狂追趕。

周和平騎馬趕過來會合,見小日本又一次追趕上來,周和平命令道:“我先去把鬼子引開,田海你們在這裏阻擊,給龍隊長爭取時間。”

田海揮手對身後的隊員道:“跟我來!”遊擊隊員迅速在路邊臥倒,做好伏擊準備。

日軍的摩托車開了過來,田海率先用了手榴彈,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周和平看準方向,拍馬衝了出去,後麵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聲音越來越近,離他不過百十米距離。周和平看準-處草地,翻身跳下馬,神不知鬼不覺地滾落到了草地裏。日本人還恍恍惚惚地跟在馬後麵追,漸漸耳邊沒了聲音,四周變得安靜下來。

周和平從草叢中爬起來,觀察一卩左右,隻見路邊玉米地裏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周和平自語道:“什麼人在跟蹤我?休想這麼容易就離開!”

黑影並不想停留,閃身藏進了一片草叢,快速隱去。

周和平看清楚對方藏身的位置,順手從地上摸起幾個石塊,朝草叢中投去,然後快速繞到了前麵,攔住了黑影的去路。黑影一愣,沒想到對方這麼快,接連在地上幾個翻騰,然後騰空而起,一隻腳正衝周和平喉嚨蹬來。周和平橫手一撥,擋開對方的飛腿,一個箭步跳開,肯定地說道:“李先生,請扯開麵罩吧。”

對方一愣,收回腳,緩慢地摘下了麵罩,果然是李方正。李方正將麵罩往地裏一拋,心裏吃了一驚,說道:“周老板,沒想到我們在這個場合見麵,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早就知道李先生是國民黨軍統特情處的高級特工,你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我已經觀察得很熟悉了。”

“周老板,哦……不,周科長,我可是把今晚的事都看在眼裏了。說實話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身份的?”

“李先生難道不清楚?趙城有我們八路軍的地下聯絡站,在這裏,到處都有我們的眼睛。”

“既然知道了我們是國軍,為什麼沒對我們下手?”

周和平很平靜,淡然道:“你們來的0的,也是要從日本人手裏搶奪金藏,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當前國共合作,共同抗日,自家人為什麼要相互殘殺?”

“說得真好,周科長願意退出,讓我們國軍接管金藏了?”

“金藏在哪裏?你們如何接管?”

“我們會找到的。”

周和平不相信地搖頭,“日軍封鎖嚴密,四五千卷金藏,就算你們找到了,也運不出趙城。”

“隻要找到金藏的下落,我們可以調動山西的國軍協助。”周和平抬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說:“山西的國軍在哪裏?距離趙城最近是浮山,全是國民黨的雜牌軍,根本不能跟日軍作戰。”

“那你的意思,隻有八路軍才能保護金藏?”

“我們不僅有地下黨組織和遊擊隊的支持配合,而且距離解放區最近,八路軍總部隨時都可以派部隊支援我們,很容易突破日軍的封鎖線。”

李方正想了想,說:“我們先不要爭論誰能把金藏運出去,眼下是要跟上原康夫比速度,看誰能最先找到金藏。不妨我們共同合作,對付上原康夫和日軍。”

周和平說:“好,這正是我心裏想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句,希望李先生不要打自己的小算盤,讓上原康夫鑽了我們的空子。,’

早晨,上原康夫早早起來了,他走出屋子,在樓道裏伸一個懶腰,眼睛卻朝著周和平的房間看去,他充滿猜測地自言自語道:“今早上,周老板睡懶覺了?”見順子正在樓道裏打掃衛生,上原康夫拉住他問道:“順子,戲班子昨夜出去唱戲了?”

“這個……說實話,我還真沒注意。"順子麵露難色。

上原康夫一愣,慢步走到周和平房門前,“周老板一”敲了幾下,屋裏沒有動靜。上原康夫正疑惑地準備下樓,身後麵的門卻突然打開了。周和平扶住門框,把衣服披在身上問:“I先生,有唁事?”

上原康夫回頭一愣,掩飾道:“在呀,沒啥事,今兒怎麼了?病了?”

“傷風了,不礙事。”

“那就算了,本來我想請周老板一起去神泉,聽說那地方有不少傳奇故事。”

周和平淡淡笑了,說:“改日吧,改日我陪上原先生去,今天身上沒力氣。”

上原康夫朝水棲雲屋內瞅了一眼,故意大聲說:“你病了,水老板不知道吧?知道了她可是要心疼的。”

水棲雲在屋內接話,“誰在外麵嚼耳根子?少管別人的閑事。”上原康夫笑了,“水老板聽到了,哈哈。”

水柄雲拉開門走出來,說:“我整天心疼別人,誰心疼我呀!周老板,哪兒不舒服呢?”說完,她走過去伸手去摸周和平的額頭,嚇得縮了回去,“喲,很燙!蓉蓉去,熬一碗薑湯。”周和平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沒事,水老板,真的沒事。”上原康夫故意羨慕地說:“看看,水老板心疼了吧。”

“心疼了也不關你的事,你要是傷風了,我才不管你。周老板,你可別趴下了,快請個老中醫來瞧瞧病,今晚還要給劉隊長唱戲去,劉隊長可是專門到客棧來請你們了。”

“知道了,劉隊長的大喜事,我們一定去唱個滿堂紅。”

上原康夫吃驚地問:“劉隊長有喜事?”

周和平不說話,隻是苦笑地搖頭,對屋裏喊:“高山坡,出去給我請個中醫來瞧瞧吧,可別誤了晚上的戲。”

高山坡快步走出來,周和平瞥了他一眼,高山坡就明白了,點頭,“你等著,我這就去。”

從客棧出來,高山坡拐著彎到了王紳士家,將頭天晚上的詳細情況給王紳士說了,讓王紳士放心,八路的後代順利通過炮樓,已經被安全藏在了山裏。王紳士連連點頭,拿出了一張紙條交給高山坡看,說:“今天早上,上級又有了最新指示!”

“利用劉貴的訂婚宴,這真是一個好主意!地!''聯絡站的上級是誰,怎麼什麼都知道?”

“單線聯係,我們從來沒有謀麵,據我來看,上級極有可能是燕飛俠。”

高山坡不解地問:“那燕飛俠又是誰?”

“嗬嗬,會弄清楚的。別耽誤太久,趕快請個大夫回去吧。”

一大早,劉貴帶著歪把子和包喜從街上走過,見大批皇軍開車從城門出去。歪把子有些納悶,說:“皇軍這麼早就下鄉掃蕩?不對呀,好像出事了!”

劉貴看都不看,說:“他媽的,管他出什麼事了,和老子沒有關係,今天就隻有老子的喜事!”

包喜愣頭愣腦地說:“隊長也不知道出啥事了?”

“今天是老子訂婚的日子,別淨跟我說些喪氣的話,聽到沒有?”劉貴拍了包喜一巴掌。

“哦!”包喜連連點頭。

劉貴早早到了仙鶴酒樓巡視,見酒樓裏掛紅貼彩,桌椅俱全,周和平也到了,正在搭戲台子。劉貴很是滿意,說:“好好,周老板安排得很好,我劉貴的訂婚宴,就是要熱鬧,要氣派,要與眾不同,對,要有一場熱鬧戲。”

周和平順著意思往下說:“若要熱鬧,就屬《大鬧天宮》了。齊天大聖孫悟空我來扮演,隻是缺少幾個小猴子。”

劉貴一愣,有點為難地說:“缺小猴子……”

“其實也好辦,我在趙城結識了兒個鄉下劇團,跟他們借用幾個孩子,隻是價錢……”

劉貴手一揮,“嘿,錢好說,我老嶽父是開錢莊的,有的是錢!哈哈,他媽的,我再也不缺錢花了!”

周和平忙點頭:“好好,我這就去辦。”

到了黃昏的時候,仙鶴酒樓流光溢彩,大門兩邊站著保安隊員,挎著盒子槍盤問進人酒樓的人。劉貴將幾根稀發抹得光亮,穿一身長袍馬褂,站在大門口喜笑顏開,對進來的賓客不住地抱拳,“謝謝各位捧場,快裏麵請裏麵請!”

酒樓大廳前麵,專門搭設了一個戲台子,周和平幾個人巳經擺開了陣勢,敲鑼打鼓,唱起了京劇。

劉貴看到水棲雲走進來,忙說:“喲,水老板來了,劉某非常榮幸水柄雲媚笑一下,“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晚劉隊長好帥氣。”劉貴抹了抹頭發,“謝謝水老板美言。”

水棲雲看到馬清遠不聲不響地站在一旁,就走上去笑了說:“恭喜馬叔叔,秀秀有福氣,攀上了高枝。”

馬清遠的臉色很難看,說:“棲雲,你這是什麼意思?看你髙興的,哼!”

水棲雲對著劉貴,故意說:“我當然高興了,現在劉隊長在趙城,橫豎都走得通,今後我也跟著沾光了。”

劉貴笑了,走過來說:“都自家人,有啥事打個招呼,我劉貴全給擺平!”

“聽見了吧,馬叔叔?你別生氣,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其實呀,山不轉水轉,所有的事,都在變化,現在的劉貴,是咱趙城響當當的人物了。”

劉貴滿意地搖頭晃腦,“哎,這話我愛聽。”

坐在一邊的鍾氏和秀秀,氣憤地用眼睛瞪水柄雲。她們本來是沒有臉麵來的,但是經不住馬清遠的勸說,也還對李方正抱有希望,才勉強過來的。水棲雲裝作沒看出來,依舊走過去,挨著秀秀坐下,握住她的手,說:“妹妹,今晚劉隊長讓我來陪你,你看他想得多周到。”

秀秀斜眼瞅著水棲雲,眼裏滿是淚水說:“棲雲姐,你還是到前麵陪那個唱戲的吧。”

鍾氏一臉陌生地看著水柄雲,歎一門氣道:“柄雲呀,我和你叔叔待你不薄,你怎麼能幸災樂禍,在一邊看熱鬧?”

水棲雲也不答話,把秀秀的手放了,平靜地把眼神放出去,不急不惱地看向外麵。

周和平帶著一個保安隊員,匆匆走到了劉貴身邊,說:“劉隊長,從鄉下戲班子借來的幾個孩子,在北城門被你的兄弟攔住了,還得你說句話。”

王紳士趁機走過去,說道:“劉隊長,客人差不多到齊了,準備開席吧,你可要先致祝酒詞呀。”

劉貴很忙亂地點頭,從兜裏掏出一張特別通行證,很焦急地遞給保安隊員,“快去讓他們放行,這兒等米下鍋了!媽的,不長眼了,老子要的人都敢攔。”他剛一說完,就被王紳士拉到酒桌前,致祝酒詞。

周和平不失時機地給保安隊員手裏塞了錢,說:“勞駕兄弟了,得快點兒。”

保安隊員滿臉堆笑:“你等著,立馬就到!”

酒樓外麵,李方正和李潔前一直在轉悠。在一處拐彎牆角,李潔茹不經意地問:“昨晚你一個人幹什麼去了?”

李方正頓了一下,說:“出去走走。”

“晚上還出去走?你不是背著我去會八路了?”李潔苑臉上一股怒氣,盯著李方正問。

李方正將昨晚的情況講了一遍,承認道:“他們偽裝得不錯,我確實跟蹤了他,但是周和平能文能武,有勇有謀,並不像你說的八路個個都是土包子。”

“別說了,你是不是被他們迷惑了眼,竟然說起八路的好話,難道你想背叛黨國,和八路合作?”

“國共兩黨不是都合作了嗎?我們可以打著跟周和平合作的幌子,以達到把金藏搞到手的目的。但無論怎樣,我們也不能跟曰本人合作,對付八路。”

李潔茹一聲冷哼:“八路不除,後患無窮。”

“你要知道,日本人才是我們眼前最大的障礙。”

李潔茹抬手示意李方正小聲,她看到崔琴從酒樓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包裹,然後進了一家裁縫店,不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地拿著包裹離開。李潔茹看準那家裁縫店,讓李方正繼續盯著酒樓,她快步走了進去。

見有人進來,裁縫店裏的夥計邊量著粗布,邊問道:“小姐取衣服還是做衣服?”

“我問你,剛才進來的女孩子,是來做什麼的?”

夥計低下頭,沒好氣地說:“做什麼的,跟你沒有關係。”李潔茹突然一把掏出手槍,頂住小夥計腰眼說:“別出聲,我再問一遍,剛才那女的,來做什麼?”

小夥戰戰競親地回答:“是來定做衣服,唱戲穿的。”

李潔茹手上用了力:“什麼戲服?”

“七套小猴子衣服,一大早就來定做的。”

李潔茹用力一推,“把你的嘴閉緊,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要不然……”

小夥計都快癍了,嚇得點頭,“什麼也沒發生……”

李潔茹露出一絲冷笑,出門狠狠說道:“好,把幾個小八路藏到這兒來了,我今天把你們老的小的一網打盡!”

日軍指揮部裏,橫山一郎氣得夠戧,在對手下大發脾氣,八路從眼皮底下溜走了,還明0張膽地帶著幾個八路將領的後代,簡直是無法無天。他咆哮起來:“混賬,八路在哪裏,找到了沒有?我要的是斬草除根!”

手下彙報道:“現在已經被我們困在了城外,初步鎖定在霍山和廣勝寺之間,我們正在縮小搜捕範圍,用不了多長時間……”

“廢物!他們是在和我們捉迷藏呢.我要馬上抓住那兒個小崽子,調集人馬,大肆搜捕。”橫山一郎怒目圓睜,咬牙切齒。

坐在一邊的上原康夫心裏也有了震動,他以前確實了解中國,也自認為了解共產黨和八路。但是現在他又有了新的認識,覺得這夥八路不可小瞧,以前有些低估了他們,建議道:“橫山君,不管他們怎麼逃,都必須進城,現在應該加緊派人把守城門,隻要守住了城門,小崽子們飛不走。”

橫山一郎布置下去,還是顯得很焦慮,在屋裏不停地走動,多次和八路交手,他沒占到便宜,心裏不免有了恐懼。站在一旁的袁文耀謹慎地看著兩人,也不隨便說話。

“袁先生,談談你的看法。”上原康夫抬起一雙眼,審視著袁文耀。

“我覺得八路會進城,他們也許會利用我們的漏洞,實施計劃“哦,漏洞,什麼漏洞?”上原康夫吃驚地問道。-“這個隻是我的猜測,具體他們會怎麼做,我也不好估計。”袁文耀小心說道。

剛一說完,牆外突然一陣騷動,哨聲跑步聲響起一片,日軍大聲叫著堵截,說有人在圍牆外活動,露了一下頭就不見了。橫山一郎快步走出屋子,打量外邊情況,天快黑了,朦朦朧朧的,什麼也看不見。一個日軍跑步過來彙報,“報告少佐,剛才那人留下了這張字條。”

“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橫山一郎滿臉怒氣把字條接過來,上麵寫的是漢字,他又遞給了上原康夫。

看完字條,上原康夫陰著臉笑了,說:“哼,得來全不費工夫,小崽子們和八路已經跑到了我們眼皮子底下。”

橫山一郎大瞪著眼睛,“什麼?”

“就在仙鶴酒樓呢,馬上行動!”

“快快,讓所有人集合,絕不能讓他們漏網!”橫山一郎抽出了指揮刀,馬上立在了場地中央。不一會兒,指揮部裏亮如白晝,摩托車突突直響,步兵列了好幾隊,荷槍實彈地出發。

夜幕巳經降臨,外麵一片平靜,但是仙鶴酒樓卻是燈火通明。臨時搭建的戲台上,七個打扮成小猴子的孩子,跟隨周和平在台上上下翻騰,全沒有章法。孩子完全憑著自己的想象,怎麼好玩怎麼來,看起來眼花療亂,熱鬧非凡。台下的客人也覺得好玩,不停地鼓掌。小猴子們一時玩得興起,還從台上跑到了餐桌邊,把手裏的仙桃送給客人,逗得客人們哈哈大笑。

酒樓的後院邊,一個人冷冷看著屋裏的動靜,李方正滿臉憤怒,將槍握得緊緊的。他的視線一會兒落在秀秀臉上,一會兒又放在劉貴身上。李方正已經好幾次舉起手槍,瞄準劉貴,但劉貴就坐在馬清遠和秀秀中間,已經喝得半醉,身子來回晃動。李方正的手槍來回擺動,就是不能扣動扳機,氣得一次次垂下了頭。

日軍的摩托車關閉了車燈,在街道上快速行駛,像一長串流動的幽靈。後麵跑動的步兵邁著整齊的步伐,把整條街道震得顫動起來。

突然,“燕飛俠”又一次出現了,他身著黑衣,兩翼像燕子般張開,門口的兩個保安隊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下打倒。“燕飛俠”閃身衝進酒樓,站到戲台上大喊:“快走,鬼子來了,從後院撤退!”

大廳內的七八個保安隊員愣了一下,掏出手槍就朝“燕飛俠”

射擊。“燕飛俠”從台上跳下,一個落地翻滾進了人群,對著周邊的曰偽就是幾槍。人群頓時騷亂起來,紛紛逃著出門,驚叫聲和杯盤的摔落聲此起彼伏。

周和平把崔琴和高山坡往身後推,命令道:“快,掩護孩子撤退!”

劉貴酒醒了一大半,掏出手槍對準了“燕飛俠”。周和平看準劉貴的手腕,快速抓起一個盤子甩過去,盤子擊中了劉貴的手腕,手槍掉在了桌子下麵。

趁著混亂,一邊的王紳士動作很快,他裝作害怕的模樣藏在了桌子下,一腳踩住手槍,把手槍用力踢到了周和平腳下。周和平拿起手槍,抬手就打死了一個衝過來的偽軍。

劉貴還掙紮著去尋找手槍,水棲雲一把將他拉住了,喝道:“快趴下,不要命了你!”劉貴被拽在了地麵,趕緊抱住了一根桌腿。

李方正見亂了套,街道盡頭又有日軍趕來,他也不敢戀戰,一把將槍插在了腰裏,說道:“劉狗子,下次我饒不了你!”一縱身跳出院牆,消失在一條巷子當中。

李方正剛走,高山坡、田海一手夾著一個孩子,從後窗跳了出來,隨後崔琴也領著三個稍大的孩子到了後院。高山坡看一眼亂成一團的酒樓,來不及多想,一縱身出了圍牆,崔琴把孩子一個個遞給他。崔琴把所有孩子遞了出去,卻還不見周和平出來……

曰軍趕到酒樓門口時,聽到裏麵槍聲大作,橫山一郎拔出指揮刀,叫道:“包圍起來,一個都不要放過!”

日軍開始往後院包抄,不停地開亂槍射殺。有幾個日軍一腳踹開被擠歪的門,衝進了酒樓。

“燕飛俠”和周和平見日軍進了酒樓,一個俯身前撲就朝曰軍開槍。日軍首先就看準了蒙麵的“燕飛俠”,對著他舉槍齊發,子彈掃到桌子上麵,將桌布都掀了起來。“燕飛俠”落地後一個趔趄,蹬了蹬腿,用槍口拄著地,才勉強撐了起來,他腿上中了一彈,鮮血像一條蚯蚓順著地板遊動。周和平趴在地上,見狀要爬過去幫他。

“燕飛俠”吸著冷氣,換了一個彈匣,喊道:“你快走,冉不走就來不及了,我掩護你!”說完,提槍上手,對著門口就是一個連發。周和平咬了咬牙,一個魚躍出了後窗,朝院牆飛步跑去。

日軍從門口衝進來,“燕飛俠”頂住壓力,邊打邊撤,他見周和平已跳出圍牆,正準備從後窗撤退,手槍卻沒了子彈。包抄過來的日軍剛好到了後窗,一把槍頂住了“燕飛俠”的頭。

橫山一郎陰著臉,他吼著讓所有人都站起來,轉頭看了一遍,根本沒發現小孩子的蹤跡,卻看到了劉貴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裏,他氣得上前就給了劉貴一嘴巴。劉貴哆嗦了一下,帶著哭腔邊打自己邊說道:“太君、太君,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八路,我該死、該死。”

橫山一郎毫不理會,用鷹般的眼神掃過人群,一直在緊咬著腮幫,他慢步走過瓷器碎片,瓷器在他的軍靴下麵被躁壓得直響,發出刺耳的聲音。到了“燕飛俠”跟前,橫山一郎站住,一把扯下了“燕飛俠”的麵罩……

縮成一團的客人們都發出驚呼,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是滿囤。

有手下跑步過來彙報,“橫山少佐,小崽子從後院跑了!”橫山一郎暴跳如雷,“快給我去追,不留活口!”

酒樓裏頭已經站滿了皇軍,齊齊拿槍對著紳士們,所有人都不敢動彈。劉貴心裏也憋著一肚子火,他突然跳起來,衝到滿囤麵前,給了滿囤一個嘴巴,“媽的,原來你就是燕飛俠!太君,就是他給八路報了信,八路才逃跑了!文物也是他偷的,壞了我們多少事啊。”

袁文耀把話翻譯給橫山一郎聽了,橫山一郎打量一眼滿囤,卻把視線停留在了水柄雲身上。劉貴這才回過味來,似乎恍然大悟,說道:“水老板,滿囤是你的人,看樣子你的客桟也逃不了幹係!”水棲雲鎮靜地說:“劉隊長,滿囤是八路,我就是八路了?”說完,她走到滿囤麵前,不相信地說:“想不到呀,你平時傻乎乎的,哼,鬧了半天我差一點兒就被你利用了。”

滿網毅然決然地扭頭,“呸!讓你看不起我,臭婆娘。”

橫山一郎不動聲色地看著水棲雲和滿囤,臉上現出一股殺氣,他伸手從腰裏拿出槍,遞到了水棲雲手上,喝道:“給我殺了他!”袁文耀把話翻譯過去,水棲雲抖了一下,雙手把槍接過來,握著卻不太會使用。

橫山一郎遞了一個眼神給劉貴,然後側身看著窗外。劉貴會意,走到水棲雲身後,教她道:“舉起來,對準他的胸口,勾這兒

四周的日軍同時把槍口對準了水棲雲,周圍安靜得讓人窒息,月亮都躲進了一片烏雲裏,將黑暗毫不留情地投下來。水柄雲拿著槍,胸口一'起一'伏。

滿囤怒視水棲雲,大吼一聲:“開槍吧,你這個婊子!”

水柄雲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裏有了霧,舉槍的手一直在抖動。她的嘴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滿囤突然不顧一切地朝水棲雲撲過去,吼道:“我跟你拚了,老子弄死你!”

水棲雲一愣,滿囤已經貼身衝過來。一聲清脆槍響,滿囤的身子顫動一下,眼睛看著水棲雲,雙手緊緊抱住她,想做片刻停留,卻開始無盧地滑落。

水棲雲像被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感受著滿囤留戀的雙手。那雙手終於變得越來越無力,最後,滿圍一下癱倒在地上。水棲雲手中的槍也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劉貴沒想到水棲雲還有這股狠氣,吃驚地看著她,又上前踢了滿囤兩腳。

馬淸遠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呆傻的水棲雲,不住地擦汗。橫山一郎看到被擊斃的滿囤,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日軍進來報告道:“少佐,八路和孩子逃往山裏,正在朝汾河方向逃竄。”

“汾河?命令摩托隊,快速趕往汾河,將他們消滅在汾河以東!”橫山一郎出門跨上了摩托車。

劉貴也馬上帶著人,誓將八路一網打盡,一屋子日軍和日偽將黑夜撕開了一道口子,瘋狂往街上跑過。

周和平趕上了隊伍,帶著幾個小孩在山野裏飛跑。經過一片玉米地時,一個小孩摔倒了,坐著爬不起來。周和平看著身後,緊張地說:“我和高山坡留下阻擊敵人,你們先走,把手榴彈都留給我們。”

田海和崔琴點頭,快速帶著孩子消失在夜色中。不遠處,龍遊山也帶著隊伍趕了過來,簡單把人分了兩撥,隱藏在路邊,準備伏擊敵人。

日軍越來越近,周和平大喝一聲:“打!”手榴彈在摩托車隊中炸開。龍遊山沉著地瞄準一個日軍,一槍就把他從車上打飢下。遭到襲擊,日本人一陣慌亂,舉著槍朝路兩邊掃射。

周和平大聲提醒道:“同誌們,一定要再堅持十分鍾!”

田海、崔琴帶著小孩一路狂奔,到了汾河,依稀可以看到河邊停泊的兩條小船。對岸前來接應的三名遊擊隊員,利用河邊的沙灘作掩體,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見孩子們安全送達,雙方握手並無多言,馬上將孩子們抱上了船……

堅持了幾分鍾戰鬥,日本人兵力多、火力猛,一下就將紮住的口袋撕破了,一部分人徑直往河邊方向追去。

周和平大叫一聲,“糟了,鬼子的大部隊來了!”

眼看敵人衝破火力,卻無力攔截,高山坡瞪大眼睛看著河邊方向,焦急地大喊:“孩子們快跑呀一一鬼子來啦一一”高山坡的喊聲還在夜裏回響,一匹黑色駿馬從日軍小隊的側翼橫空躍出,駿馬一聲長嘶,在山澗溝壑間飛馳。馬背上的人身穿夜行服,兩翼的翅膀在風中張開,沿著田埂疾馳,像一隻要衝破黑夜的燕子。

幾個人同時驚叫:“燕飛俠!”

周和平瞪大眼睛,驚訝地叫:“燕飛俠還活著!”

燕飛俠勒馬拔出雙槍,落地的同時槍聲已經響成一片,子彈像鋼豆落地,銳不可當。

剛衝出來的小股日軍受到阻擊,又驚又怕,在夜裏呱呱亂叫,鬼哭狼嚎。他們剛剛看到燕飛俠的身影,一舉槍,燕飛俠已經從眼前消失了。小日本剛捉槍搜尋,子彈就撲了過來,直打得人仰馬翻。日本人剛剛看到“燕飛俠”死去,現在卻見又活了過來,隻當鬼魂附體,嚇得鬼哭狼嚎,害怕得沿原路往回退。剛退沒兩步,周和平、龍遊山又張著口袋在等他們。小日本四處受擊,被打得像沒頭的蒼蠅。

等日軍趕到岸邊的時候,兩條小船已經駛出了老遠。看著幾百米外的小船,日軍氣得對著駛遠的船胡亂開槍。孩子們扭頭看著岸邊的日軍,忘卻了剛剛經受的驚嚇和勞累,邊朝日軍揮手,邊撩起河水,發出了歡快的喊叫聲。

遠處,燕飛俠騎馬站在一處山丘上,凝望著河邊,像一尊塑像。看著平靜的水麵,燕飛俠突然打馬,黑駿馬騰空而起,一下消失在山穀中。

周和平迎著馬嘶鳴的方向看去,燕飛俠的背影融進了夜色中,那雙翼一張一弛,充滿了力量。他目光中流露出無比的敬佩,由衷讚道:“真英雄!大丈夫!”

看著遠去的燕飛俠,橫山一郎咆哮道:“八喔!”

劉貴膽戰心驚地問道:“橫山君,剛才為什麼不把抓獲的‘燕飛俠’押回去審問?”

“哼,跟八路打了這麼久的交道,我了解他們,像燕飛俠這種人,不會從他嘴裏得到情報……”

麵前的水麵變幻莫測,泛起細小的水花,橫山一郎臉上一層陰霾,說:“剛才那個死掉的燕飛俠是假的,真的燕飛俠根本沒有死,剛才出現的,才是燕飛俠。”

劉貴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喉結一滾,說道:“媽的,剛才殺了我好幾個手下!”

橫山一郎堅定地說:“戲班子那幾個八路,要讓他們無處藏身,傳我命令,拉網式搜查!”

劉貴頭點得像搗蒜,又一掃左右,問手下道:“都他媽聽到了?水棲雲客棧也得給我盯死嘍。”

周和平四人撤到了遊擊隊的據點,在郭家節村的一間豆腐房裏,和龍遊山一起開會商量事情。剛才日軍突然來襲,弄得他們很是被動,不知道這裏麵又出了什麼情況。

髙山坡氣憤得一拳砸在炕上,說:“是誰給小日本遞的情報,要是被我知道了,我剝了他的皮!對,肯定是李方正那個王八蛋,沒看到他們露麵。”

周和平思索著,沒有表態,按理說,昨天那樣的場合,李家兄妹是肯定要去的,怎麼反而成了縮頭烏龜,他心裏也有些起疑。

龍遊山分析道:“國民黨和八路談合作,想把金藏弄出來,隻怕到時候他們背後掏家夥。這夥熊蛋,仆麼事都能幹。”

聞聽此言,高山坡愈發肯定地說:“跑不了,肯定是他們。”

崔琴看到周和平皺眉想問題,臉上也不痛快,阻攔道:“高山坡你就別說了,周科長在想事情,他會有自己的判斷。”

高山坡不服氣地說:“哼,我反正看那兩個國民黨不是好人,他們的話就不能信。”

王紳士有些不解,說道:“現在情況有些複雜,我們必須統一認識。我親眼看到滿囤被水棲雲打死了,你們咋又看到了燕俠?”周和平抬起眼睛,不相信地問:“水棲雲打死了滿囤?她有那麼大膽子?”

“當時滿囤撲上去,叫罵著,慌亂中水棲雲開了槍。”

高山坡說:“上級到底是誰?會不會就是滿囤?”

“應該不會,上級應該就是燕飛俠,而真正的燕飛俠根本不是滿囤,而是另有其人!”周和平說道。

“會是誰,為什麼滿囤會冒充燕飛俠?”崔琴不明白地問。好多問題沒弄明白,周和平長歎一口氣說:“王叔,我和你一起回城,你回去以後注意和燕飛俠聯絡。我進城以後,也打探一下李家兄妹的消息,把這些問題都弄明白。”

崔琴不放心地說:“現在鬼子正在搞掃蕩,你一個人進城太危險了“必須得進城,馬清遠那裏我們要爭取,要不然金藏就會落到其他人手裏。放心,我會小心的。”

沒有了滿囤,整個水柄雲客棧冷淸了許多,廚房裏再也聽不到震耳欲聾的剁骨頭的聲音了。蓉蓉和順子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邊,就好像滿囤還在,兩人時不時還會把視線往廚房裏瞟。

順子好半天終於冒出一句話,說:“水老板這女人,真狠,你遲早也會死在她手裏!”他站起來,賭氣地往廚房走去。

蓉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呆呆地想著,淚水卻慢慢地流出來。突然間,蓉蓉愣住了,一個官商打扮的人站在她麵前,禮帽遮了半張臉,此人正是被滿城通緝的周和平。

蓉蓉眨巴著眼,剛要問話,周和平製止她,問道:“水老板在蓉蓉到底是聰明的丫頭,用一副不認識對方的口氣回答:“先生,水老板出去了。”

周和平壓低聲音問道:“李先生也不在?”

“不在……可能去馬老板家了。”說完,蓉蓉又提高了聲音說,“先生可要看房?樓上還有空房,跟我到樓上去吧。”說完,站起來朝樓上走去,轉身進了水柄雲房間。

周和平左右查看一番,快步跟著上樓。到了水棲雲房間,他的目光落在菩薩跟前,那裏擺放了許多供品,香爐內堆滿了香灰,三炷香快要燃盡了。

蓉蓉請周和平坐了,說:“周老板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想告訴你,滿囤不是姑姑殺死的。”

周和平愣了一下,“那會是誰?”

“滿囤哥自己,他知道落到日本人手裏,難逃一死,當時就撲到姑姑懷裏,抓住姑姑手裏的槍,扣動了扳機。”

“是水老板告訴你的?”

“嗯,姑姑很難過,昨晚在菩薩麵前跪了一夜,哭了很多次……你們走後,姑姑很擔心,她對你可是真心好……”

“你轉告水老板,我沒事。我們八路軍不會錯怪一個好人,希望她能夠多做善事。”

樓下傳來順子的聲音:“蓉蓉一”

周和平往樓下看,見順子正四處張望,說道:"我走了,不要告訴其他人我來過。”

蓉蓉點頭,“你出門的時候要小心,門口有盯梢的狗。”

“我看到了,是保安隊的人。”

蓉蓉送周和平出門,順子跟在後麵看,琢磨道:“這個人怎麼有點麵熟?”

“趕快忙你的!"周和平走遠了,順子才猛然想起來,問道:“剛才那人是誰?我怎麼看著像周老板?”

蓉蓉裝作生氣的樣子,“瞎說,是一個過來住店的客商,沒有滿意的房間,他才走了。”

順子愣愣地看著蓉蓉,滿臉狐疑。

回了城,王紳士跟周和平分別行動,王紳士馬不停蹄地去了馬清遠家裏。他必須不動聲色又緊鑼密鼓地做好工作,給八路軍爭取機會。

馬淸遠一臉愁雲,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歎氣,對王紳士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王紳士其實已經猜到了他心頭所思,卻故意不點破,裝出不懂的樣子問道:“馬兄咋啦,像霜打了似的?”

馬清遠黯淡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你心裏清楚的,你看……唉。”

王紳士傾了身子,“還是秀秀的事?”

“昨晚又惹惱了劉貴,他說我跟八路串通一氣,我哪裏知道戲班子是八路?”

王紳士安慰道:“那也不是你的事,是他請了戲班子去的。”馬清遠無力地垂下了頭,“訂婚宴都吃了,你說這事咋辦?”

“你沒跟李先生商量?”

“他讓我們別急,先順著劉貴,可這樣順下去,生米做成熟飯了啊!”

王紳士暗示道:“不會的,李先生既然說了,你就別急,依我看,李先生不是一般的人物。"“你是說他……”馬清遠在琢磨王紳士話裏的意思。

王紳士並不點破,說:“李先生很沉穩,說明他心裏有數,現在就看李先生是不是真心喜歡秀秀。”

馬清遠想了想,說:“看樣子喜歡,誰拿捏得準啊。”

“也是,你看周老板,誰能想到他是八路,還是大名鼎鼎的八路軍偵察科科長,這年月呀,做事情真得小心點兒。”

說起八路,馬清遠更顯焦急,眉頭皺成了一個挖瘩,“可不是嘛,我心裏正後悔哩,秀秀生日那天,我還給了周老板一個嘴巴,他要是心裏記恨我……唉,八路做事情可真是神出鬼沒。”想起這件事,馬清遠心裏隱隱有些後悔,八路真要報複他,就是雪上加霜了。他風風雨雨幾十年,生意上什麼樣的事兒都遇到過,卻沒想到最終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

王紳士點頭誘導:“嗯,就怕他們把你當成了那種人。其實咱們都是有良心的中國人,不但沒做虧心事,還做了許多善事,就說保護寺院金藏吧,你費了多少心思和錢財?說小了,你是保護咱趙城的寶貝,說大了,你這是保護咱們民族的文化瑰寶呀。”

馬淸遠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讚成地說:“對對,王老弟呀,我身邊的人就你了解我,你說我馬淸遠在趙城,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可八路不知道啊。我恨劉貴這個狗漢奸,恨死了,也恨日本鬼子。”

王紳士擺手示意他小點聲音,“當心,現在到處都是特務的耳朵。”

“唉,什麼世道呀!”

王紳士解釋道:“其實,八路這次來,是對付日本東方文化考察團的,不想讓日本人把金藏弄走,也是為了保護寺院的金藏,要是他們知道馬兄曾經為金藏付出的心血,對你定當肅然起敬。”

馬清遠思考著,點頭,“是啊,不管誰接手金藏,就是不能落人曰本人手裏。”

這些日子水棲雲像變了一個人,總是坐著發呆,一隻手撐在頭上,望著街道。有時,她會突然地站起來,衝廚房擺頭,剛要張口喊,卻又咽了回去,淒然地坐下。每天,她都不會忘了給滿囤燒香,跪在菩薩跟前禱告。幾天下來,水棲雲身上的胃病又犯了,臉色蠟黃了許多。

見水棲雲消瘦下去,蓉蓉很心疼,端了水杯,把藥丸遞過來要讓她吃藥。

水棲雲接過藥丸子,看了看說:“這藥,苦死了,我都吃夠了。”說完,把藥丸子拋到了地上。

蓉蓉一驚,忙上去勸說:“姑姑,你怎麼丟了?這兒天你老胃疼,睡不好覺,看你的臉色,都成什麼樣子了。”

水棲雲賭氣地說:“管它什麼樣子,這輩子不睡覺了,死了睡個夠!”

蓉蓉不高興地說:“又說這種話,死了死了的,你不是說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去做,你還有許多夢等著你去實現的嗎?”

水棲雲怔住了,夢囈般地自語著:“許多夢……”蓉蓉趁機把一粒藥丸塞給她,水棲雲接了過來,機械地舉起藥丸放到嘴裏,她咀嚼著藥丸,臉上顯出美好的向往,竟然忘了喝水。

蓉蓉提醒:“姑姑,喝水呀,不喝水多苦。”

水棲雲已經把藥丸咽了下去,抿了抿嘴,仿佛回味無窮。蓉蓉扭過臉笑了,“一說夢,你就癡呆了。”

水柄雲回過神來,看了看蓉蓉,真切地問:“蓉蓉,順子對你好嗎?”

蓉蓉有些不好意思,看到水棲雲很認真的樣子,臉上緋紅,水棲雲點點頭,“好是好,可是……你不能完全相信他,該說的話說,不該說的不要說。”

蓉蓉連連點頭,“我知道,姑姑。”

“順子人不錯,可是要在一起生活,你還要再仔細摸底,要跟你同生死共患難才行。”

蓉蓉乖巧地點頭,眼裏有了些許淚光,說:“姑姑,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

水棲雲繼續叮囑道:“好好打磨他,要靠得住。滿囤死了,我總覺得自己缺胳膊少腿的了。”

蓉蓉看到水柄雲傷感起來,眨了眨眼,想轉移她的注意力,說:“唉,戲班子周老板,要不是八路多好呀。”

水棲雲明白蓉蓉的意思,看了她一眼,說:“這就是命運,也是緣分,以後你會明白的。”

“我看……你對周老板挺好的。”

水棲雲笑了,“逢場作戲,你也當真。”

蓉蓉肯定地說:“我看出來了,這次你不是逢場作戲,是動了真情。”

水柄雲有些慌張地摸了臉,說:“我……動真情了嗎?”

“還有,周老板今天來客棧了。”

水棲雲站起來,“啊,他來客棧了,他還好嗎?這個時候多危險,滿城都貼著布告,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蓉蓉盯著水棲雲的臉色,笑了:“姑姑這麼關心他,還在掩飾,周老板叫我給你帶聲好,他還問了問李家兄妹的情況。”

水棲雲“哦”了一聲,目光漸漸變得溫暖而明亮了。

臨近廟會的時候,趙城街頭的人慢慢變得稠密起來。在街頭一角,一個老人牽著四五隻猴子,表演耍猴,圍觀的人很多,許多人都踮著腳尖在看熱鬧。

李方正帶著秀秀夾在人群中,也跟著往前擠。秀秀站在外圍看不著,有些焦急。李方正想了想,朝前擠出一塊地方,把秀秀讓進了自己的胸前,用力抵擋著後麵衝擠的人群。

圈子裏頭,一隻小猴子給觀眾敬禮,昂首挺胸地繞著場地轉了一圈,兩隻腳高高抬起,踩著敲鑼的步點,像是檢閱部隊,圍觀的人都笑了。

秀秀興奮地拍手,髙興地叫道:“你看你看,它的兩隻腳,你看呀!”

李方正見秀秀開心,也跟著笑了,“看到了,看到了。”

城裏到處貼滿了周和平的畫像,化裝成商人的周和平,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方正,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李方正一愣,回頭看到是周和平,吃驚地張大嘴。周和平不緊不慢地說:“李先生,你出來一下。,’

李方正看了看正興奮的秀秀,悄悄退出去,兩個人走到街角背麵站定。

“李先生好雅興呀,帶著意中人看耍猴。”

“你膽子真大,日軍到處找你哩。”

周和平盯著對方,斥問道:“是誰給日軍通風報信了,是不是你?你可別把我當猴耍!”

李方正毫不慌張地說:“我知道你會懷疑我,告訴你,這事跟我無關。”

“除了你之外,還會有淮知道內情?”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沒有告密。”

周和平看了一眼那邊的秀秀,提醒道:“你的戲演得不錯,把秀秀一家騙住了,不過,做人要有點兒良心,秀秀挺單純,你利用她歸利用,別害了人家。”

李方正急急申辯,大聲地說:“我咋害她?我是真心的。”

周和平不相信地看著他,說:“是嗎?”

李方正顯得有些著急,說:“真的,最初是想利用她,可現在我是真心喜歡她,等辦完了金藏的事,我就想跟她一起過平靜的曰子周和平審視著李方正,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說:“既然如此,那我先祝福你。”

不遠處,秀秀被身後的人差點兒擠倒了,回頭一看不見了李方正,就喊叫起來:“方正哥哥^方正哥哥^”

周和平咧嘴笑了,說:“你看叫得多甜,快去吧。”

李方正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了難得的純真,說:“那好,你多加小心。”說完,快速朝秀秀跑去。

“等等!”周和平叫道。

李方正慌忙轉身,“還有什麼事?”

“現在局勢慌亂,你的處境並不樂觀,最好是換個客棧,小心為好。”周和平好意提醒道。

李方正麵露感激,說:“多謝,我也正有此意。”

秀秀看到李方正,有些生氣地撅起嘴,說:“你跑哪兒了?害得我找不到你。”

周和平在後麵看著,露出羨慕的眼神……

到了中午,李方正把秀秀送回了家吃飯。秀秀因為玩得髙興,正興奮地給鍾氏講述見到的小猴子,“你沒看到,那隻小猴子還會踩高蹺……”鍾氏摸著女兒的手說:“好了好了,吃你的飯,看你瘋的。喜歡出去玩,讓李先生帶你多出去幾次。”

李方正眼裏滿是憐愛,說:“她就是沒出過門,啥事都覺得稀奇,外麵的世界,稀奇事多著呢,以後我帶著你多跑幾個地方,你說去哪兒吧。”

聽李方正這麼說,馬清遠喜滋滋地笑了,說:“來,李先生,喝一杯。”

馬清遠跟李方正碰杯以後,說:“秀秀想去上海,我知道。”“行,咱們今年夏天就去。”

秀秀放下筷子,說:“真的?別騙我,我爹說了幾次,也沒帶我去。”

馬清遠又是一臉憂慮,說:“這世道,出門可不容易。”

李方正毫不在乎地說:“沒大事。”

馬清遠看了一眼李方正,說:“我想,你們走得越遠越好……我擔心劉貴會來找我們的麻煩,他在日本人那裏,可是栽了跟頭。”李方正也是歎一口氣,說:“讓他逃過了一劫,不過他逃了初一逃不過十五。”

“有些事真是讓人琢磨不透,我真沒想到周老板是八路,滿囤會是燕飛俠。”

李方正淡淡地說:“不奇怪。”

“你曾跟我說,八路讓你打聽金藏的下落,說的就是周老板?”

“是呀,原來和我說好了,他們幫忙除掉劉貴,我就告訴他們金藏的下落,可他們沒成功。”

馬清遠打量著李方正,說:“你跟他們還有聯係?”

“要找,也能找得到,你要告訴他們金藏在哪兒?”

“這事,不是我一人說了算,要跟了明住持商議,了明不同意,我誰也不能告訴呀。”

李方正催促道:“要快去商議,我擔心劉貴有覺察,會對我們先下手。”

“你放心,我下午就上山。”

下午,馬清遠坐了一輛黃包車,悄悄到了廣勝寺。小和尚淨慧通報過後,住持了明迎了出來。

“阿彌陀佛一一馬施主好久沒有來了,貧僧甚念。”

“抱歉抱歉,有一段時間沒來拜訪了明大師,不過寺院的廟會所需,我心裏一直惦記著,今天來就是要跟大師商議廟會之事。”了明請了坐,說:“貧僧感謝馬施主對寺院的關照,讓你費心了。”

“前幾天,我已經跟當地幾位鄉紳合計過了,廟會所需錢物,過幾天就送過來。”

“那就有勞了。”

正說著話,淨慧直接推門進來了,神色慌張。了明正要詢問個究竟,了悟也跟了進來,上下審視著淨慧。

了明已知道大概,問道:“淨慧,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我……我是想給師父添茶水,一時……一時心急,忘了敲門。”淨慧蘊縫巴巴地回答。

了明並不責怪,寬容地揮手道:“下次要注意,下去吧。”馬清遠向了悟問了好,說:“現在的局勢真讓人擔心,我覺得金藏放在寺院,很不安全了。”

了悟道:“馬施主關心金藏安危,是情理之中。”

馬清遠繼續說:“日本人對金藏虎視眈眈,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他們遲早要動手的。八路軍已經派人來保護金藏,並委托人向我打聽金藏的下落,我暫時還拿不定主意,所以前來找大師商量。”了明並不吃驚,說道:“除了八路和日本人,重慶方麵也派人來了。”

“我也聽說了,隻是不知道國軍派來的人在哪裏。八路軍方麵,我倒見過了,覺得還是可靠的。如今國軍靠不住了,日本人來了,他們立馬跑得遠遠的,唉,我看呀,還是八路軍可靠,不妨就把金藏交給他們妥善保管,待局勢穩定,再運回寺院。”

“不瞞馬施主,國軍方麵的人我也見過了,貧僧認為,八路軍和國軍都很難自保,都沒有能力使金藏免遭戰火毀壞,就算我把金藏交給他們,恐怕他們也運不出去呀。”

馬清遠好奇地問:“國軍方麵來的什麼人?”

了明立掌說道:“馬施主不知道為好。”

馬清遠不解,說:“我知道了也好有個防備。”

“這世上,詭秘之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了明大師對我也不信任了?”

“阿彌陀佛,你我這麼多年交往,馬施主也不能免俗呀。越是不想讓你知道的,你獲知的欲望越強烈。我不想讓你知道,是擔心你招來殺身之禍,現在看來,凡事皆有定數。國軍派來的,是一對姓李的兄妹。”

馬清遠睜大眼睛,緊張起來,“姓什麼?姓李?”

“是的。”

馬淸遠禁不住“啊”了一聲,像丟了魂一樣。

“馬施主,你認識他們?”

馬淸遠還是一句話不肯說,急著告辭走了,步伐跋蹌。

了明不解地看著馬清遠的背影,困惑道:“馬施主這是怎麼了?”

“阿彌陀佛,一定自有因緣定數。”了悟回道。

了明點了頭,似乎有所頓悟,轉身往回走,問道:“師兄,剛才進來時你看到了什麼?”

“師弟,我見那淨慧在門外好似停留了許久,是不是……”“善哉善哉。佛在左右,魔也在左右。”

“成佛成魔,也隻是一念之間。師弟,往後需更加小心才是。”馬清遠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呆坐在椅子上,心亂如麻。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李方正兄妹會是國軍。要真是這樣,他和秀秀的婚事是為了金藏?馬清遠不敢想象,這裏麵的事情如此複雜。

鍾氏見馬清遠神色恍惚,有些害怕地搖喚道,“老爺,你哪裏不舒服?怎麼去了一趟廣勝寺,回來成了這樣。”

馬淸遠隻是搖頭,身子軟巴巴的像沒了支撐。

秀秀也眼巴巴地看著他,問道:“爹,你怎麼啦?”

馬清遠慢慢地轉頭,看著女兒秀秀,淚水頓時湧出了眼眶。他有些不敢麵對女兒,怕傷了她的心。 ‘

秀秀擔心地問:“爹……爹……你怎麼了?告訴我,是不是劉貴又逼你了?我去跟他說明白,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他的。”

馬清遠無聲地流淚,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老爺你說呀,到底咋啦?”

“唉,李先生他……他是國軍。”

“啊!”鍾氏愣住了,無助地望向女兒。

秀秀不知所措,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爹一一那……那我咋辦?”

一家人正驚慌失措,愁眉不展,屋漏偏逢連夜雨,外麵門突然被拍得山響。一家人的心緊緊縮在了一起,起身朝外張望。

管家正在開門說話,就被一個保安隊員推開了,一大幫保安隊員闖了進來,劉貴在後麵不慌不忙地迸了院。

劉貴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打量了一眼,說道:“馬叔、鍾姨,不好意思打攪了,我奉命來搜查李方正兄妹。”

上次訂婚宴被攪了局,劉貴心裏挺不是個滋味,讓他丟了人不說,還在皇軍麵前抬不起頭來,就想抓個國民黨立功。但兩個國民黨神出鬼沒,他一直觀察了好幾天也沒線索,就琢磨著會不會藏在馬清遠家裏。

馬清遠說:“找他們應該去客棧,怎麼跑到我家裏來搜查?”

“客棧?早他媽跑了。他們兩個可是你家的座上客,最有可能藏到你家裏,搜!”

曰本人曾想利用國民黨,現在他們覺得李氏兄妹留著用處不大,便想盡快除掉。劉貴倒是得意了,李方正跟自己搶秀秀,正好借此機會整倒他。

保安隊員聽了命令,立即在屋內翻箱倒櫃。劉貴看沒翻出什麼名堂,招手道:“跟我來。”徑直往秀秀房間走去,秀秀無能為力,緊緊抿住了嘴唇。

馬清遠豁出去了,說道:“劉貴,你不要太欺負人,做事可要留條後路。”

“我他媽的當上了保安隊長,就沒想留後路,隻有前麵一條路,就是為皇軍效力,得到皇軍賞識。”劉貴一把掀開了秀秀的被子,說道:“沒藏在被子裏吧?”

秀秀氣憤地說:“搜查完了吧?搜查完了就出去!”

“出去?”劉貴抬眼朝其他人看了一下,命令道:“你們都出去,我要跟我媳婦說幾句話。”

保安隊員聽了命令,紛紛朝外退出,馬清遠和太太鍾氏卻站在那裏沒動。

劉貴說:“你們兩個也出去。”

馬清遠顏抖地說:“你要幹什麼?不要碰秀秀!”

“這是什麼話?我們訂婚宴都吃過了,碰一下算什麼?”劉貴說完,上前攥住了秀秀的胳膊,舔了一下嘴唇。

秀秀甩開劉貴說:“呸!劉貴你死了這份心,我寧願死,也不會嫁給你這種人!”

劉貴不緊不慢地說:“別別,你這樣的美人死了可惜,不跟著我是吧?你可別後悔。我早就知道你的心被姓李的勾走了,好呀,等我把姓李的小子抓住,送你們倆一起見閻王,成全你們。”

不等秀秀回答,劉貴抬頭向屋外命令:“進來兩個,把馬老板帶到皇軍指揮部。”他知道,隻要帶走馬清遠,到時候不怕秀秀不來求他。

兩個保安隊員立即衝進去,扭住了馬清遠的胳膊。馬清遠急了,怒斥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們無法無天了!”

“幹什麼?你心裏清楚。姓李的兩兄妹是國民黨特工,你和他們來往就是私通國民黨,老子將你往皇軍那裏一送,你連性命也保不了。”劉貴一揮手,保安隊員拖著馬清遠就走。

鍾氏上前拽住劉貴,哭著央求:“劉隊長,你就放了你馬叔叔,你知道他可是一個正經生意人啊……”

“哼,現在跟我說這些沒用,既然我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就別怪我六親不認了,帶走!”

保安隊員又要往外拖馬清遠,秀秀堅定地走上前,流著淚說:“把我爹放了,我答應嫁給你!”

劉貴得意地笑了:“想通了?想通了就好,放開馬老板。”馬清遠急了,哽咽著問道:“秀秀,你……”

“爹你放心,我答應劉隊長了。”秀秀好像突然長大了,懂事了“說好了,過幾天我來下聘禮。”

這次,秀秀硬是咬著嘴唇沒讓眼淚流下來,一扭頭,跑了出去。

“唉!”馬清遠無奈地歎一口氣,聾拉下了腦袋。

劉貴一夥揚長而去,馬清遠望著秀秀消失的背影,張了張嘴唇,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回到客廳,馬清遠和太太鍾氏大眼瞪小眼,一時沒了主意。突然聽到院子裏有響動,兩人一抬頭,發現李方正已經跳進了院子。坐在椅子上的馬清遠一下子跳起來,厲聲說道:“你……你還來幹什麼?!”

李方正滿臉愧疚,說道:“馬叔叔,你不要害怕,我來看看你們。”

“我們不用你看,以後你不要再來了。”

“對不起,馬叔叔,我沒有告訴你自己的真實身份。”李方正已經知道劉貴帶著人四處搜查他,他不得不主動說出來。

鍾氏麵露驚恐,說道:“你差點把我們一家都害死,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走吧!”

見馬家態度起了變化,李方正站在原地,不肯挪步,問道:“秀秀在嗎?我想看看她,有些話我必須對她說清楚。”

“不用了,我實話告訴你,從我嘴裏你得不到金藏的半點兒消息。”現在馬清遠算是把李方正的目的看清了,心裏更是多了一層嫌惡。

“馬叔叔,你誤會我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一定要跟你說明白。我是國民黨特工,這次來就是要阻止日本人搶走廣勝寺的金藏。我知道你們恨國民黨,可國民黨也不都是壞人,況且,我就算是一個普通百姓,也有責任保護咱們的國寶。”

“你說得倒好聽,但你是在利用我們全家尋找金藏。”馬清遠不願意再多看對方一眼。

“我們到趙城人生地不熟,最初是想依靠馬叔叔做掩護開展工作……”

馬清遠再也忍不住了,氣得直發抖,“你不但利用我,還利用秀秀,你……你還是人嗎?”

李方正急了,臉上一陣發白,說:“沒有……我沒有利用秀秀,馬叔叔,我對秀秀是真心的,絕不是欺騙。我向你們發誓,等到這次任務完成後,我就離開國民黨軍隊,帶著秀秀回老家好好生鍾氏在一旁抹眼淚,說:“恐怕等不到那一天,秀秀就被劉貴逼死了。”

馬清遠氣憤地說:“你們能跑,可我們往哪兒跑?劉貴逼迫秀秀嫁給他,秀秀已經無路可走了。”

聽到這裏,李方正一下跪在馬清遠和鍾氏麵前,說道:“馬叔叔,我李方正發誓,一定除掉劉貴,隻要我還活著,誰敢欺負秀秀,我就跟他拚個你死我活。空口無憑,刺字為證!”

李方正拔出匕首,擼開左臂的袖子準備刺字,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叫:“不要!”

門打開了,秀秀衝了過來,一下子抱住了李方正,淚流滿麵,“方正哥哥,不要,我相信你,我會等你的。”

李方正激動地看著秀秀說:“秀秀,我對不起你,讓你擔驚受怕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老兩口連連搖頭,走出了屋子。

要說這趙城縣裏頭的鄉紳,數馬清遠家大業大了,現在他卻成了最沒有安全感的人,一看到日本人在街上跑,他的心就慌了,趕忙叫管家把門掩得緊緊的。這段時間,日偽漢奸劉貴總是找他麻煩,秀秀的事、金藏的事、廟會的事,都得他操心。他很迷茫,不知道今後的日子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天,水棲雲帶著蓉蓉去了馬淸遠家。馬清遠和太太鍾氏態度有些冷淡,倒是水棲雲並沒有覺得不適,四處打量客廳,問道:“叔叔,秀秀妹妹呢?”

“哦,她身體不舒服,就不出來了。”馬清遠顯然是在回避,眼神慌亂。

“我今天來,是想給叔叔嬸嬸賠個不是,以前你們對我照顧有加,我都感念在心,之前棲雲有不對的地方,是棲雲的錯,但您也不能把我當了外人不是?”

馬清遠端坐,將茶杯往桌上一放,說道:“不敢,如今你和日本人走得近,是我們高攀不起!”

水柄雲手顫抖了一下,說道:“看來,馬叔叔您是不打算原諒我了?,’

“你如此念舊情,我要是不原諒你,就背上了不識抬舉的罵名了?”

水棲雲正要張嘴說話,馬清遠抬手示意不用說了,決然說:“你今天過來有什麼事?”

水棲雲說:“我是來給叔叔嬸嬸提個醒,現在時局動蕩,如果可以,還是盡早帶上秀秀妹妹去外麵避一避,我鄉下有一個遠房親戚,那裏很安全,需要的時候,馬叔叔跟我說一聲。”

馬清遠起身說:“謝謝你的提醒,我不需要。”

水棲雲起身,走到門口轉身望了一眼,說:“馬叔叔經常在生意場上和別人打交道,想必也說過一些言不由衷的話,有些時候,說的也好,看到的也罷,卻未必是真實的,您說呢?”

馬清遠拄著文明杖,迎著水棲雲的眼睛,說道:“是的,我還見了不少人,未必也是真的。”

水棲雲垂下頭,說:“叔叔嬸嬸多保重,我先走了。”

馬清遠看著她的背影,短促一聲喝道:“慢著!”

“馬叔叔有事?”水棲雲緩緩轉身。

“剛開始你不願意秀秀嫁給李方正,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國民黨?”

水柄雲張了張嘴,點頭,“是的,我知道。”

“你既然口口聲聲為秀秀好,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安的是什麼心?水棲雲,我看著你長大,你就忍心我們一家往火坑裏跳?”馬清遠氣得用拐杖點地。

“因為……”蓉蓉搶著要回答,被水棲雲一把拉住。

水棲雲走後,馬清遠氣哼哼地坐在椅子上,眯上雙眼一聲不吭。鍾氏和秀秀見他這副模樣,都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