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接到祝一鳴的電話,要他去他家中說話。
坐在車裏的李毅有些費解,平時祝一鳴找人談話要麼在辦公室,要麼在“鼇山賓館”十六幢樓,今天難道有什麼特殊情況?深感祝一鳴這個人有時爽朗坦陳,有時又深不可測;有時照章辦事,有時又出奇不意,性格中充滿著變化、矛盾和神秘。想著想著,思路從祝一鳴跳到了歐陽皓,歐陽皓這個平時溫柔沉默、惜字如金的女才子,今天竟莫明其妙地如洪峰爆發,一瀉千裏。奇怪,今天遇到了太多的突然和神秘。李毅從這兩人性格裏理清出突然和神秘的原始元素,甚至他們之間的邏輯關係,漸漸地,他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司機把他從睡夢中叫醒,說是已到了市領導居住的金折巷別墅區。李毅揉了揉眼睛,祝一鳴家,他僅來過兩次,已忘記了是哪一幢,萬一再像以往那樣走錯了門,就又要出洋相了,因此他撥通了祝一鳴的電話,問他住在哪一幢,祝一鳴告訴他,西邊第一幢,門已開著。
李毅走進祝一鳴家的大門,隻見前院擺滿各種名貴的盆景和奇石,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聽得祝一鳴在正門口哈哈地笑:你可不能隻觀景不看人啊!李毅快步走向祝一鳴,握住他的手,進入了他家的客廳。
“進我的書房聊聊吧。”祝一鳴拉著他的手說。
祝一鳴的書房寬敞、明亮而整潔,兩邊廚窗裏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書桌上的兩本書內中有折疊,看來是他經常翻閱的。一本是《儒學精要》,一本是《曾國藩傳》。靠牆放著一對精致的沙發。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祝一鳴喊:老太婆,上茶!
不一會兒,祝一鳴的夫人端著兩個茶杯和一個按壓式水瓶走了進來。她雖隻比祝一鳴小一歲,但保養得很好,臉上幾乎見不到皺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十歲左右。
李毅開玩笑:沒想到嫂子這麼年輕,要是祝書記不介紹,我還以為是他女兒呢?
上歲數的女人聽到別人誇自己年輕心裏比蜜還甜,祝夫人笑盈盈地說,男人五十一枝花,女人五十豆腐渣,女人到這個年齡,再年輕也引不起男人的興趣了。說完,就打開“瑞山翠芽”的盒子。
祝一鳴忙說,上個月朋友送我兩斤“金駿眉”,武夷山一千八百米高山的原生態茶葉,每斤由八萬粒芽尖精製而成,這茶我還沒來得及品嚐,今天就和小李一起品嚐一下吧。
祝夫人立即換上了“金駿眉”。一經開水衝泡,瞬間就見此茶葉烏黑之中透著金黃,顯毫精致,醇香撲鼻,乃茶中極品。
李毅深知今天享受的極高待遇,都是“前奏”而已。待各自點上煙。祝一鳴說,昨晚因為落枕,今天三點鍾請張旭東來家幫我做了一下推拿和氣針,立即就好了,這老張還真有點神。他要我靜臥半小時,因此我就沒進辦公室,叫你到我家中來,就是這個緣故。
李毅明白這隻是表麵的說詞,其深層因素他也不願猜測,便主動說道:祝書記,我把昨天黃書記的視察情況向您彙報一下吧。
這正是祝一鳴今天叫李毅來的主題。他品了一口茶:在司徒震當書記的時候,黃書記還是省長,曾來過江河市一次,隻停留了半天。我當了五年書記,他這是第一次來,整整呆了一天,但全程陪同的卻不是我,而是指名叫你,可見你在他心中份量很重啊。
李毅:您正好在開大會嘛,否則哪能輪到我呢?說到底還是您祝書記給我這機會。
祝一鳴笑道:虛話就不說了,你就把黃書記視察的情況,原原本本地跟我說一下吧。
李毅全麵、坦誠彙報了黃書記視察的所有情況,包括黃書記對信仰問題的見解。唯一沒有說的就是關於祝一鳴本人的事。
祝一鳴認真地聽著,不時地在筆記本上記著,並用五角星和三角標著符號。聽完李毅的彙報,祝一鳴沒馬上開口,足足抽了大半支煙,才說道:李毅同誌,我聽得出你的彙報是全麵真實的;分析得出黃書記對三真山縣的工作是比較滿意的;悟得出他對你是寄於厚望的。但我要真心告訴你,黃書記與你的單獨談話,你再也不能對任何人說。因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的競爭對手甚至你現在的上級會有忌妒之心。另外,因為你們的談話政治色彩較濃,傳話容易失真,一失真就容易出紕漏,你既要對自己負責,更要對領導負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