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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年大學一晃就過去了。當畢業臨近時,剛好也到了文憑吃香的時候。一時,同學們都開始四下奔波,期望著能在省城裏找到一個好的單位。隻有李金魁沒有動。他知道,動也是白動,因為他在省城裏根本沒有門路。不過,按他的成績,也是有可能留校的。可他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回去。

臨離校前,李金魁做了一件讓全班同學都感到意外的事情。那天,當他們高高興興地去照畢業照時,路上,李金魁突然說,同窗一一場,就要分手了,我請大夥吃頓飯,咱們最後再聚一次。聽他這麼一說,同學們都怔了。平時,他們都知道李金魁是個吃幹饃就鹹菜的主兒,打菜從來都是一分二分,從未見他動過葷腥,有同學開玩笑叫他“素人”。由於他平時也很少說話,從不跟人開玩笑,於是在大學裏,他就又有了一個綽號,叫“素人”。這次畢業分配,應該說,他是最差的,也是最讓人同情的,說話就要分手了,人一走,從此就天各一方了。他怎麼會請客呢?這話讓人有些感動。於是,就有人說,吃也不能讓你掏。這樣吧,要吃就吃好些,咱們大家一塊湊個份子吧。李金魁說,不用湊份子,說過了,我請。有人不相信地問:你真請?他說,我真請。於是,一班三十六個學生,亂哄哄地進了一家飯館。吃飯時,班長問,上酒麼?他說,上。班長怔怔地望著他,說好家夥。四桌呀?!再少一桌也得四五十呀!你……他說,放開。結果,酒一上,就有了很多的感歎,喝著喝著,有人就哭了,說李金魁,平時太不了解你了,真夠哥們啊!於是又紛紛留下了地址……走時,李金魁又是最後一個離校的,他幫人扛著行李把外地的同學一個個都送上車,而後握手告別。把同學們弄得都掉淚了,一個個都分別對他說,金魁呀,同學四年,就你這一個真朋友啊!

然而,在同學們中間,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背著鋪蓋卷步行回去的……

李金魁從省城回來,當他把那一張紙交上之後,就由不得他了。

他先是從市裏放到了縣裏,縣裏又把他放到了墳台鄉。鄉裏呢,也好像沒地方擱似的,就把他放到了鄉農機站。鄉農機站緊挨著鄉政府,都在一個灶上吃飯。李金魁是學文的,不懂農機,就每天在鄉政府院裏晃晃悠悠的,舉目四望,很孤獨啊。他心裏想哭,麵上卻是笑著,見人敬支煙。一天,鄉長把他叫住了,鄉長說:“金那個啥,你過去。”李金魁就過去了。鄉長撓了撓頭說:“李金魁是吧?”他說:“是。”鄉長說:“你那個吧。鄉總機生孩子去了,你替她守守電話,如何?”李金魁說:“成,成啊。”鄉長拍拍他說:“行,小夥子誠懇。”就這樣,他替鄉話務員守了一個月的電話。

那時,在墳台鄉,鄉總機是唯一對外的通訊工具,鄉裏方方麵麵如果有什麼事,都是瞞不過總機的,因此,總機室也就成了信息中心,鄉裏的幹部們有事沒事總喜歡在這裏湊。要是誰有了長途,李金魁就跑去叫一叫,這樣一來二去的,鄉裏的情況他就基本摸清了。於是,不到一個月,在鄉政府大院裏,誰都知道新分來一個叫李金魁的學生,說起來,都是一個評價:那人誠懇。

到了這時,李金魁霍然明白了,嗑巴是一種誠懇哪!剛守電話時,李金魁對電話還不太熟悉,說話不免有些緊張,他一緊張就打嗑,說頭兩個字時總是嗑嗑巴巴的。想不到,這反倒換來了為人誠懇的評價。說話稍稍打嗑的人,緊張是免不了的,但緊張造成了一種專注,說話時總不由得要盯著人家的臉,這就給人以認真的感覺,你隻要認真聽,麵部肌肉就跟著生動起來,生動加上嗑巴,這就是誠懇了。李金魁得出這個結論後,還愉偷地對著鏡子試了幾次,就覺得很好。以後,他曾專門對著鏡子練,隻練頭兩上字,他說你隻能嗑巴這頭兩個字,可不能再往下嗑了,再往下可就毀了。他對著鏡子說:你、來了?……心裏跟著說,很好哇!

月末,李金魁在總機室裏接了一個縣上的電後。電話裏的口氣很隨意,也很大氣,電話裏說:胖妞麼?李金魁馬上說:胖妞生、生孩子去了,電話就說:你是誰?李金魁說,我是新分來的大學生,叫李金魁,是替她的。電話裏“噢”了一聲,說:胖妞還幹不幹了?李金魁說,那我就不知道了。電話裏沉默片刻,說:你去把鄉長給我叫來。李金魁頓了一下,說你是哪一位?電話裏說:告訴他,王木貴。李金魁慌忙找鄉長去了。見了鄉長,李金魁心裏“咯噔”了一下,說:“鄉長,玉木貴電話。”鄉長忽地站了起來,忽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你認識王縣長?”李金魁說:“不、不從識。”鄉長不再問了,匆匆抓起電話,說,王縣長……隻聽電話裏熊道:好你個老吳,咋搞的,你真是有人沒地方使了?讓一個大學生給你守電話?!你要是真使不上,給我退回來吧!……鄉長一聽就慌了,趕忙解釋。李金魁一看這情形,悄悄地從總機室裏退出去了。

第二個月,鄉長就不讓他再守電話了。這時剛好趕上鄉裏的計劃生育宣傳月,鄉婦聯主任又把他借到了計劃生育小分隊。鄉婦聯主任叫王翠花,是個很潑辣的女人,她本就有幾分顏色,再加上她丈夫是縣銀行的行長,這就更加增了她說話的分量。她對鄉長說:“那個大學生讓我用用。”鄉長笑著說:“用吧,別用壞了。”婦聯主任說:“老吳,你這話可夠粗了,小心我騙了你。”鄉長哈哈大笑說,“粗不粗婦聯主任知道!你要用我就讓你用,你還咋的?”說著,他把李金魁叫過來說:“金那個,你歸她使了!可別讓她把你用壞了。”婦聯主任也笑著說:“當鄉長的,沒一點正經!金魁,你可別聽他的……”李金魁說:“大、大姐,我聽、聽你的,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鄉長說:“聽聽,你用了。童子雞啊,咋用都行。”婦聯主任“咯咯”地笑起來,竟然笑出了眼淚。李金魁這句話使王翠花心裏燃起了一絲柔情。她說:“學生,你別聽他胡咧咧,你跟著大姐,大姐不會虧你。”

就這樣,李金魁又成了鄉計劃生育小分隊的一員,跟鄉婦聯主任到村裏搞結紮流產去了,一搞又是一個多月。在這段時間裏,每每進村的時候,王翠花就交待眾人說:“緊臉。都給我繃緊臉!”開始李金魁還有點不大適應,慢慢也就適應了。有一次,在半坡村,小分隊在村裏給婦女們檢查的時候,王翠花的喉嚨喊腫了。下來的時候,王翠花捂住半邊臉,隨口說:“誰那兒有小藥?明兒給我捎來點。”立時,李金魁說:“我、我那、那有。”王翠花說:“冬淩草吧?”李金魁說:“冬淩草三黃片都有。”王翠花說:“行,捎幾片吧,我牙也疼。”於是,第二天早上,李金魁特意到鄉衛生院舊了一趟,買了一瓶冬淩草,一瓶三黃片,一瓶草珊瑚,給婦聯主任拿去了。到了小分隊要解散的時候,玉翠花當著大夥的麵一人發了六百塊錢的獎金,而後又私下裏給了李金魁六百,說:“上頭有規定,這錢我當家。大兄弟,咱倆是一千二!”李金魁不要,說:“大姐,這一段跟著你學了不少東西。這錢我不要,我也花不著。”王翠花一嗔臉說:“拿著!年輕的,正用錢的時候,叫你拿著你就拿著。”說著,把錢硬往他懷裏一塞,又笑著說:“你是大學生,有學問人,跟我能學個啥呢?”李金魁正色說:“就學了一招,緊臉。”王翠花笑了,說:“這算個啥呢?”李金魁說:“你這‘緊臉’學問大了。在基層工作,麵對的都是老百姓,也沒啥文化,有時候你講理是講不通的,但是臉一繃,他先就怵了三分,這首先讓他看清了自己的位置,這是告訴他,你是官,他是民。往下的工作就好做了……”王翠花一怔,心裏熱熱的,說:“到底是大學生,說出來一套一套的,不過,在下邊工作,也就得這個樣兒。”這麼一來,兩個人就又近了三分。

女人是經不得表揚的。尤其是帶幾分豪氣的女性,隻要誇對路了,她可以成為你的死士,於是,王翠花又跑去找了鄉長,說:“把李金魁調我那兒吧。我看這小夥子誠懇。”鄉長說:“咋,用了還想用?”不料,王翠花臉一緊,說:“這可是正經事!”鄉長又撓了撓頭,說:“研究研究吧。”王翠花就緊著差別:“啥時研究?”鄉長就打哈哈說:“真是急著用呢?夜裏你就先使著……”這話一說,氣得王翠花直跺腳。

兩天後,李金魁卻又被借到鄉“人大”去了。鄉“人大”隻有一個人,是個老頭。這老頭原是鄉黨委副書記,年紀大了,就退了二線,到鄉人大當了主任,鄉一級的“人大”雖說是常設機構,但平時事情並不多,隻是到了換屆時才忙活一陣,現在離換屆時間還有一個多月呢,隻是有些表格要填,可郭主任就要代理人,鄉長不能不借。就這樣,借來借舊的,李金魁又成了老郭頭的人。跟著郭主任,他隻是每天填些表格,再往上頭送送表格……老郭頭是一個很古板的人。不吸煙不喝酒,人落了勢,牢騷就很多,有時不免罵罵咧咧,李金魁就聽著。有一天,老郭的女人突然病了,送到醫院一看,竟得的是癌。女人就落淚了,給老郭說:“回去吧,這不是咱得的病。”這麼一說,老郭也掉淚了。兩人正傷心呢,李金魁頭一個到醫院裏來了,他手裏提了兩匣點心,往桌上一放,說:“老、老郭,聽、聽說嬸子病了,我來看看。”說著,他從兜裏掏出一千塊錢,往床上一放,說:“這錢不是別的,是我搞計劃生育那兒得的獎金。我一個人,也用不著,多多少少的,是個意思,給嬸子補補。”老郭忽地站了起來,說:“金魁,你這是……”

李金魁說:“郭主任,你已退了二線了,我也犯不上來巴結你。我知道,這點錢也起不上多大作用,是個心意吧。”老郭就默默地站著,竟說不出話來了。待李金魁走後,老郭的女人說:這人看著眼生,誰呀?老郭說是新來的。老郭的女人就是說,這人真實誠啊!後來病一天天重了,老郭就問女人,還想吃點啥?女人說:啥呢,也都吃過了。就是那櫻桃,覺著老好。老郭搓了搓手,說眼看入冬了。哪還有櫻桃呢?女人說,我也就是說說。這話,老郭上班時就順嘴說出來了。李金魁聽了,一句話也沒說,就連夜進了省城,來回跑了三百多裏,買回了兩瓶櫻桃罐頭,當時就送過去了。女人也就吃了兩顆……臨死時,女人還說,人家待咱恁好,咱還報人家呢?郭主任送走女人,再上班時,就直接去找了鄉長,說:“把金魁給我吧,鄉人大缺個秘書。”鄉長見老郭頭也爭著要,就說:“這事得研究,研究研究再說吧。”

兩個半月後,鄉長又把李金魁叫去了。鄉長背著手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突然問:“‘省組’也有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把李金魁問愣了,他說:“啥、你,說啥?”鄉長這才把一摞信拿了出來,說:“你的信。”李金魁接過信看了一眼,他明白了,這都是些同學的來信。時間過了兩個半月,他們大概一個個都安排好了,這才陸續給他來了信。在這段時間裏,信來得很密,他先後收到二三十封了。李金魁見放在最上邊的那封信,用的是省委組織部的信封,就說:“是一個同、同學。”鄉長“噢”了一聲,說:“組織部的。”李金魁說:“是。”鄉長在屋裏走了一圈,有點忸怩他說:“有機會認識認識。”李金魁說:“那可行。”鄉長就再沒話了,過了幾天,鄉長當著老郭頭和王翠花的麵宣布說:“那個啥,我考慮了一下,金魁就留鄉裏吧,政府也需要人。”老郭說:“我這正忙呢,說話人大就開會了……”鄉長說:“人你先用,算借的。”

鄉“人大”將要選舉時,事情又出來了,按上頭的要求,墳台鄉候選班子的平均年輕超了三歲。於是老郭頭又找了鄉長,說:“上頭說,年齡超了。”鄉長說:“超多少?”老郭頭說:“三歲,超了怕人家不批呀。”鄉長說:“球,也就是個形式。”老郭說:“上頭有政策,補個年輕的不就降下來了?”鄉長說:“都到這時候了,你說補誰?”老郭頭說:“咱鄉最年輕的就是金魁了,要是給他補個副鄉長的名,這年輕就降下來了。”鄉長說:“不就是候選人麼,一個變成兩個,成。”這麼一來,李金魁就成了副鄉長的候選人了。鄉長還特意囑咐說:“給金魁說一聲,可是假的。”

夜裏,老郭頭找了李金魁,說:“金魁,我給你弄上了,你是副鄉長候選人了。”李金魁趕忙說:“郭主任,別。你千萬別、別弄,我資曆太淺,弄不成淨讓人笑話。”老郭說:“弄不成?我還非叼劃成不可!你等著吧。”說罷,倔倔地走了。

結果,在選舉的頭一天,那個正式的副鄉長候選人出事了,他在上八裏叫人按住了屁股,於是縣上一句話,就取消了選舉資格。到了這時候,李金魁才知道,老郭頭有個侄兒在縣委組織部當幹事呢。

就這樣,三個月零二十一天之後,一紙任命下來,李金魁成了副鄉長。

那個日子,是讓李金魁永遠不能忘懷的。

秋天裏,李金魁抽空回了一趟家,那時鄉裏已有了一輛吉普車,他是坐吉普車回去的。回到大李莊時,天已半晌了,在離村不遠的一片槐林裏,李金魁看見一個球樣的東西在地上翻動著,那東西竟還拖著一個長長的尾巴……他一時心動,就讓車停下來,獨自一人走了過去。在一片燦燦的黃葉裏,他看見了他的爺。爺的腰已彎到了九十度,看上去人就像皮球一樣,一滾一滾的,他手裏正拖著一個竹筢,在林子裏摟樹葉呢!當他走到跟前時,老捆原地轉了一個圈,半仰著身子,慢慢地擰著脖子朝上去看他,他趕忙道:“爺。”老捆喉嚨裏“咕”了一聲,一隻手半捂著耳朵,眯著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李鄉長回來了。”他心裏一酸,差點流出淚來,他說:“爺,你別這麼說。”不料,老捆卻一挪一挪地朝樹林裏走去了。片刻,老捆又一團一團地走回來,他背在後邊的手裏拿的是一個四條腿的小木凳,他用袖子在小凳上抹了一下,說:“李鄉長,你坐吧,不髒。”李金魁頭皮都要炸了,他說:“爺,你別再這麼說了……”老捆又擰著脖子往上看了看,說:“是還沒‘正’呢?”李金魁說:“正是正了……”老捆說:“正了就是官身了。坐吧,別嫌你爺髒。”李金魁仔細地看了看他,發現爺沒有一點兒戲耍的意思,爺說得一本正經,爺眼裏甚至洋溢著抑製不住的喜悅。於是,他在爺麵前坐了下來,爺顫顫地伸出手,在他臉上撫摸了一陣,爺的手很粗,摸上去澀辣辣的,爺說:“李鄉長,當官就是不一樣哇,看這臉也潤展了。”李金魁說:“你,別這麼說了,人家笑話。”老捆說:“真真白白的,笑話啥?”李金魁歎口氣說:“這一年多了,我沒往家拿過一分錢……”老捆說:“啥錢不錢的,你給爺長臉了!這比啥都強哇。像銅錘家,老表親,十多年都不走動了,頭前會兒上又來了,提兩匣點心!你娘要給你留著,我說咱李鄉長還缺這一口?!……”接著,老捆又說:“你還記不記得,你上學走時,一家夥給你買了兩盤肉包,兩碗胡辣湯,把爺撐的呀!……”說著,老捆很幸福地笑了。

聽爺這麼一說,李金魁掉了兩眼淚。到了這時候,李金魁才撕心裂肺地體會到,生活是一種關係呀!活在什麼樣的關係層麵裏。你就有什麼樣的人生。爺的話讓他覺得遙遠,甚至覺得可笑。可爺的感受是真切的,真切得讓人心痛!他覺得他跟爺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已遠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爺當然不會知道,他的鄉長是怎麼當上的。

那也是一場戰鬥啊!

嚴格他說,吳鄉長幾乎是被擠走的。兩人最早的較量是在酒場上。“鬥酒”是吳鄉長最樂意幹的。在墳台鄉,都知道吳鄉長酒量大,他也好鬥。隻要一上酒場,他非要喝倒一個不行,這是他的嗜好,也是他的毛病。那時候,鄉幹部的威望大多都是在酒場上立起來的,有很多事情也是在酒場上定的。常常是喝到七八分的時候,鄉長說,那事就這樣定了啊?!眾人就說,定了!所以,在鄉裏幹事,假如你不會喝酒,就等於不會工作。李金魁初當副鄉長的時候,每逢酒場,吳鄉長總喜歡開他的玩笑,說金那個啥,你不會喝可不行啊!來,來,喝一盅,好好練練。於是,李金魁就替他喝了一盅又一盅,而後就說:我不行了,真不行了。吳鄉長包斜著眼說,投降了?李金魁就說,投、投降了。吳鄉長就說,舉雙手投降!於是,李金魁就站起來,舉起雙手說,我投降了。吳鄉長就哈哈大笑說,好!算了,投降就算了。以後,每逢酒場,吳鄉長就故會重演,一次次地戲耍他。到了第四次,李金魁一上來就搶先說,吳、吳鄉長,你、你是老同誌,我是跟你好好學學。吳鄉長樂了,說年輕人有長進!可有一樣,我是搭手十盤!這時,婦聯主任王翠花忙攔住他說,大兄弟,少來兩盤吧,他是想灌你哪!十個你也不是他的對手。輸得多了我替你。吳鄉長立馬說:“那可不行!你倆要是一家,我就讓你替。”王翠花就“啐”道:老吳,又說臊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