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一 贈婚
袁世凱把段祺瑞叫到公事房,進行見麵後第一次交談。袁世凱慣用這種方法籠絡人心,評估部下的能力。他和顏悅色地說:“芝泉哪,早在你上學時,我就對你的才幹有所耳聞,知道你深得李中堂大人的厚愛;我還聽說你在戰爭中有勇有謀,口碑不錯。因此,對你的到來我很高興,我有意把重擔交給你,你不會讓我失望吧?”段祺瑞說:“承蒙大人錯愛,瑞實乃三生有幸。瑞雖不才,願終生追隨大人,效犬馬之勞……”袁世凱朗笑道:“哈哈,好好。今天,我們推心置腹地交談,不拘形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好嗎?”段祺瑞說:“願聽大人教誨。”
袁世凱提出一個熱門話題,他說:“戰前,西方人都認為中國會打贏這場戰爭,李中堂也曾信心十足地說,北洋之陸軍、艦隊和炮台都是良好的,可中國軍隊為什麼一觸即潰,敗得何其慘?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段祺瑞以戰略家的口吻侃侃而談:“據戰前雙方兵力統計,我國有正規軍35萬,而日本隻有6。3萬,包括戰時臨時動員參戰人數,能參戰的日軍不過6。7萬人;僅我鴨綠江、山海關、遼東半島、山東半島的清兵總人數為日軍3倍之多。隻是軍艦數量和總噸位略遜於他。此外,我守他攻,我主他客,我逸他勞,我得道他失道,按理說中國不該慘敗於此……袁世凱表現出極大興趣,追問:“對呀,這正是我想知道的。”段祺瑞就是想吊起他的胃口,說:“通觀這次戰爭,暴露出我國五大弊端。一,組織不力,敵人打過來的是一隻攥緊的拳頭,而我們回敬的是一隻五指叉開的手掌。其實,這場戰爭不過局部戰爭,但由於指揮不當,調度失靈,事權分散,各自為政,形成直、遼兩省部分軍隊與日軍的整體對抗,其它軍隊或隔岸觀火,或不關痛癢,或消極自保……”
袁世凱深有同感,哀歎道:“是啊,各自為政,一盤散沙,各懷異心,豈有不敗之理?你接著說。”袁的首肯更增加段的自信。他接著說;“二,抱殘守缺。多年來,我國軍隊囿於不合時宜的老套路,老習慣,絕少變化。軍隊由單一的步、騎兵組成,缺乏炮、工程、輜重、交通、通訊、醫療等兵種的整體配合,更無行之有效的後勤保障係統。後勤供應由出戰軍隊的省份負責,而不是由國家統一調配,因而大大限製了行動的靈活性和有效性。”袁世凱拍案而起,由衷地說:“太對了,一言中的!說下去。”
段祺瑞接著說:“三、裝備落後。各省軍隊,熱兵器多者僅占百分之六十,其它均是長矛、大刀之類冷兵器。即使這些熱兵器也是子不對槍,炮不對彈,武器品牌七雜八湊、炮彈裏竟摻沙子、煤渣。地方上雖有兵工廠,但大多形同虛設,照常從洋人手裏購買,而這些武器大多價高質劣,或二手貨、淘汰貨。凡此種種令人發指啊!”
袁世凱的共鳴進一步鼓舞了段祺瑞,他慷慨激昂地繼續說:“四,素質低下。官兵的無知和自負已達無以複加地步。固若金湯的大連一夜失守,具有直布羅陀要塞之稱的旅順,稍事抵抗即行陷落。這些人已愚蠢到聽任敵人從容登陸而不去狙擊,允許敵人迂回側擊而不去理睬;修的炮台顧前不顧後……真是貽笑大方,成了現代版的宋襄公!”
袁世凱說:“你說得好,這就是我決意編練新軍的初衷,我要練出一支高素質、精裝備的現代化軍隊,把那庸才、蠢才全淘汰掉!不是還有第五嗎?接著說。”段祺瑞說:“第五,貪官誤軍。軍隊克扣軍餉,吃空名子,冒名頂替的現象非常普遍,居然得到朝廷首肯。戴宗騫、劉超佩之流常年不發餉,士兵幾度索餉均遭鎮壓。戰鬥一打響,士兵棄械而逃,僅餘十幾人相隨。自古有兵為將有之說,此弊不除,難成大業……”
袁世凱連連頜首:“嗯,精彩,深刻!還有嗎?”段祺瑞說:“以上所言皆就事論事,隻是戰術問題。通觀這次戰爭,也有戰略上的失誤……”袁世凱興味盎然地問:“噢,你說說。”段祺瑞直言不諱地說:“敵人兵員不足。其本意是速戰速決,而我方卻投其所好打起陣地戰。這樣敵人便形成局部優勢。假如換一種打法:不是一味地進攻、死守,而是跟他打持久戰、遊擊戰、運動戰,造成他兵力分散,後勤補給不足,就能把它拖的七零八落……”
段祺瑞慷慨陳詞,不避鋒芒,以他多年充任教習,研習兵法的上乘口才和理論優勢,說的頭頭是道,令人歎服。袁世凱所接觸的部下大多唯唯諾諾,閃爍其詞,似他這樣口快心直、直言不諱的人不多,這更增加對他的好感。袁世凱高興地說:“好!我要針對這些弊習大刀闊斧地改革,編練一支令人刮目相看的軍隊。我想任命你當炮兵統帶,用外國人的話說,是中國第一任炮兵司令。此外,我還要辦隨營武備學堂,多多培養軍事人才,請你出任總辦。年輕人,甩開膀子大幹吧,袁某不會虧待你!”段祺瑞樂得心花怒放,他想,終於有了英雄用武之地。他激動地說:“大人的知遇之恩小的莫齒不忘!”說著,想給袁世凱叩頭謝恩,被袁世凱拉起來。
袁世凱為進一步掌控段祺瑞,從得知段祺瑞喪妻之時起,他就有一個設想,他說:“芝泉哪,我有一個幹女兒叫張佩蘅,出身官宦之家,將門之後,是我刎頸之交的女兒,我看著長大的,人品出眾,深明大義,今年19歲。我想給你保一樁大媒,不知你肯不肯賞臉……”
段祺瑞又一次深受感動,趕忙說:“哎呀大人,您日理萬機,還為小的私事操心,愈發令瑞不安了。”袁世凱說:“哎,你這就見外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怎麼可以過獨身生活?”段祺瑞說:“不過,拙荊新死即談婚迎娶不妥。”袁世凱說:“哎,你錯了,女人不過一件衣裳,信手拈來,隨手而去,何必太認真?你看我,隻長你6歲,已有1妻4妾,遇到合適的我還要娶。在朝鮮我一次就納了3妾。妻妾多少是品位門第的象征,做大事者豈可從一而終?”段祺瑞說:“好,我聽大人的。”段祺瑞想起在第一次見袁世凱時想說而未說的話,“大人日前寄贈的500兩銀子,卑職想從薪俸中扣還。”袁世凱哈哈一笑道:“哈哈芝泉,你越發見外了,那是我個人饋贈,何必掛齒?今後有用我袁某處盡管開口。”段祺瑞拱手施禮道:“大人,小的越發無地自容了!”袁世凱攬著他的肩說:“古詩雲:人生貴知己,何必金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