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八 大潮下的無奈
細雨霏霏,天空混沌,給人以沉悶、壓抑感。
9月4日清晨,象坊橋一帶再度喧囂,武裝軍警和遊動崗哨控製了附近街區。今天,是總統選舉日。但這並沒有給京畿人民帶來喜慶,隻有風雨飄搖的街道,殘缺不全的紅綠標語,仿佛多少作了一點詮釋。
大選之前,徐樹錚帶著段祺瑞的使命來到天津,單獨拜會了徐世昌。
“菊人老”,他以少有的謙和說,“安福係,交通係和研究係已大致達成協議,督軍團也形成共識,大家一致推舉先生為下屆總統。先生眾望所歸,可喜可賀。”
徐世昌乃前清老官僚,現年64歲。處世圓滑,城府極深,不管在前清亂世,袁世凱禍國,還是段祺瑞當政;抑或在翻雲覆雨,變幻無常的政壇上,他都能做到遊刃有餘,應裕自如,成了經久不衰的混世梟雄。從心理上講,他十分討厭老段和小徐,更不讚成老段的內外政策,但他知道他們控製著安福國會,要想有所作為,必須借助他們的力量。因此,他一直討好皖係。今天看來,他這一“寶”算押對了。他笑道:“嘻嘻,過獎了。合肥,河間,王聘老乃北洋三傑,三人中又頂數合肥資望素著。既然王聘老不合流俗,河間又固辭總統,不如舉合肥繼之,最為合適。”他知道段祺瑞無意於此,所以才敢這樣說。
“菊人老不必過謙。芝老一再聲明固辭,這總統人選非先生莫屬了。”“嘻嘻,老朽隻有勉為其難了。”
同樣,小徐對老徐也無好感。他嫌他太圓滑,太世故。本來他早對總統重誕三尺,現在又來這一套,真沒意思。但小徐是來摸底的,將來老段還用得著他,所以不好得罪他。於是,小徐直截了當地問:“新總統上台伊始,就要對內閣去留做出抉擇。先生對此有何設想?”徐世昌早就猜出小徐來意,慎言道:“合肥人才難得,老朽極願與他合作。再說,老朽能有今日,多虧合肥成全,我怎能忘記他呢?”
小徐要的就是此話,高興地說:“好啊,二公如能攜手,真乃珠聯璧合。中國有希望了!請問菊人老,現在段總理應該做些什麼?”
徐世昌說:“合肥,河間素來有隙,這次河間落選必有怨尤。若處理不周,恐釀成大患。為此,老朽以為二公相約下台為好。不知合肥能否肯暫時委屈一下?”
小徐說:“隻要段總理能再登揆閣,我想這事不難做到。先生對副總統人選有何考慮?”“至於副總統嘛,老朽不便多言。還是由國會考慮吧。”
小徐正因一個副座許給兩人而發愁,本想讓老家夥拿個意見也好解脫;誰知老東西轉軸兒太多,隻好作罷。小徐還有點不放心,又問:“段總理的參戰督辦兼職,您看……?”
就徐世昌的本意而言,老段的參戰督辦也給他“擼”了。但這很危險,惹惱老段會翻船的。他朗笑道:“哈哈,隻要合肥願意,這個職務永遠是他的。”“好,告辭了。”
小徐帶著“黃油球”的許諾離津,回京勸說老段於8月31日發表了辭職通電……上午10時,436名參、眾兩院議員集會大廳。10天前就當選的參議院議長梁士詒,副議長朱啟鈐,眾議院議長王揖唐,副議長劉恩格,秘書長王印川都大模大樣坐在主席台上。
這些來自各省的議員,都是皖係以每票400元,800元,1200元不等的價格收賣來的,最高者達5000元一張。結果光用於拉攏議員的費用就高達1000多萬元!這400多名議員中,安福係竟占380多名,其餘的是新舊交通係和研究係。這些議員當選後分別被段祺瑞政府聘請為顧問、谘議、參議等職,每人月薪高達300元到1000元不等。所以,這些議員大多成為皖係死心塌地的走狗。安福國會則成了皖係名符其實的工具。
當王揖唐宣布開會時,旁聽席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影響會議質量。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顯然蘊含著某種敵意和不滿。還有人故意把椅子弄得咯吱作響。
王揖唐的講話冗長而空泛,他的口才更難讓人恭維,他從三皇五帝一直囉嗦到武昌首義,袁氏立國,黃陂正位,張勳複辟,段氏“撥亂”。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結束的意思。人們早就不耐煩了。
“議長先生,”旁聽席上有人發難,大聲吼叫,“外界盛傳議員們每人得到出席費幾百元,有少數議員多達5000元,這是怎麼回事?請解釋:”顯然,此人係來自沒得到好處的議員。“聽說收買議員的錢是安福俱樂部墊付的,安福的錢是從日本借款中挪用的。可有其事”另一個人雙手卷成喇叭筒站起來嚷。
“請答複”,“請解釋”,“不要回避”,“請問議長,你拿了多少出席費?說真話”……會場大亂。喊聲、罵聲、怪叫聲響成一片。王揖唐意識到這是故意發難。他跟正、副議長耳語幾句之後,宣布:“對不起,今天是總統選舉,不是質詢答辯,本議長無答疑義務。請兩院議員注意,不要受幹擾,下麵開始投票……”
投票開始了。與會議員實到436名,徐世昌以425票的絕對多數當選總統。
這些天,段祺瑞悲觀失望,氣急敗壞。他又害了“癲狂症”,看什麼都不順眼,整天關在屋裏抽煙走路,寢食俱廢。不幾天就憔悴得像個大煙鬼。
自從他發表辭職電,很久不到國務院辦公。國務秘書送來的公文、函電他看也不看,但也不讓別人看,任憑堆放在桌子上。他的下台已成定局,單等徐世昌宣誓就職時公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