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憂心忡忡地說:“老哥哥,麵對直奉咄咄逼人之勢,你讓我怎麼辦?隻有一躲了之.”
王士珍道出原委:“唉,我所擔心者也正在此.我北洋派立世多年,發展到今天實屬不易,難道北洋袍澤,同窗好友真的要兵戎相見?那太令人痛心啦.”
段老怪終於凶相畢露:“難道我願意嗎?本人無意戰爭,但有人強加於我,我定要奉陪到底!”
王士珍說:“古人把戰爭動因歸為五點:一曰爭名,二曰爭利,三曰積惡,四曰內亂,五曰因饑。而你們的鬥爭不過名利耳。其實,名利乃身外之物,項城帶走什麼?馮河間帶走什麼?何必斤斤計較,各自做些讓步不好嗎?”“正因我讓步太多,直奉才得寸進尺。”
“孔子有文武兼備論之,呂氏有馬上馬下之說。亭長出身的劉邦,以武力奪天下,而不知以文事治天下。思想家陸賈告訴他馬上得天下,不能以馬上之術治天下,欲治天下者,隻有文武並用才是長久之術也。接受了這種思想他才做到長治久安。這些有益的好思想,何不有所借鑒呢?”
“噢,你是來鋪派我是不是的?” “我是誠誠心實意挽救你呀。你說,古人有恃眾以伐, 因怒興師, 棄禮食利而發動戰爭者;有殺人之父兄,利人之財貨,臣妾人之子女而發動戰爭者;有利土壤之廣而貪金玉之掠而發動戰爭者,而你屢次發動戰爭又是為了什麼?因此而引起天怒人怨,眾叛親離,你自己也威信掃地,何苦來呢?”
段祺瑞麵紅耳赤地說:“我為了國家統一,民族團結,為了懲治叛亂,整肅紀綱。我何罪之有?”
王士珍依然不急不火:“你為什麼不能以仁政德政治天下,有事大家商量著辦呢?”“難道我是暴君嗎?”
“我沒有說你是暴君,隻不過提個醒兒。比如你反對你的門生,幾次發動倒閣,就很不明智。要知道,擁護靳雲鵬就是擁護你自己,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有,你近小人,遠忠賢,縱容小徐為所欲為,結果敗壞了自己的名聲,使內部矛盾百出。你若早一點約束他,也不至於到這步田地啊!”
段祺瑞突然站起來,怒發衝冠地說:“你走吧,我永遠不想見到你!”
說罷,倔生生走出客廳,把幾十年的老友,結義兄弟扔在身後。王士珍目送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息道:“唉,山河易改,秉性難移。你呀,敗定嘍……”
自從王士珍走後,段祺瑞知道矛盾難以調和,戰爭不可避免,幹脆扯下“不管閑事”的外衣,一步跳到前台,加緊運作起來。他把邊防軍總司令部安在北京南苑團河——陳文運的師司令部附近,自己擔任總司令,徐樹錚擔任總參謀長;把參陸辦、將軍府、督辦處中的親信爪牙以及日本顧問團,都聚攏在自己身邊,以便隨時聽從驅使,直接執掌軍政財外一切大權。他加緊操練兵馬,籌措軍費,購買武器,召募軍隊,在6個混成旅的基礎上,向12個混成旅的目標接近。還把西北邊防軍調到北京近郊,以應急需。為提高軍官素質,他加緊開辦軍官教導團,軍士教導團,由半年一期,縮短為三月一期。每於開學和畢業典禮,他都親臨現場講話,向學員灌輸整軍備戰思想。他加緊對皖係各省軍閥的控製,搜集直奉各省軍政情報。向東北三省派遣特務,大搞顛覆活動……這天,徐世昌正在批閱公文,靳雲鵬氣衝衝而入。一進門氣急敗壞地說:“大總統,我這個總理實在不能幹了,這些人簡直太卑鄙了!”
徐世昌摘掉花鏡,不緊不慢地說:“翼青別急,坐下慢慢說。”
靳雲鵬把一封信遞給徐世昌:“大總統您看。”
徐世昌抽出信簽,上寫道:靳雲鵬先生:自公蒞席總揆以來,吾黨謂公必有一番振作,以為北洋係光榮。乃近來舉止顛倒,長外藩囂張之氣,生宵小覬覦之心,中央威信,喪失殆盡。以合肥提攜,我公方有今日,而我公反令合肥出走,公清夜自思,何以對合肥?何以對吾黨?仆等亦無他言,請公作良心之裁判……隨後是徐樹錚、王揖唐、曾毓雋、李思浩一大群人的簽名。
徐世昌看罷莞爾一笑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如此無聊之舉理它作甚?倘足下因此而離去,豈不正中人家離間之計。再說,足下辭職我還能幹嗎?要走咱們一起走好了。”
靳雲鵬氣消了許多,他說:“威脅恫嚇我不怕,隻是如此下流之舉令人氣憤,真是一群流氓無賴!”
徐世昌問:“你見過段合肥嗎?段雖盛氣淩人,但尚心胸坦蕩,這等鼠竊狗偷之事怕幹不出來。”
“昨天我已去過,看來他不像知道此事。”
“不管它,打起精神幹吧。沒有一個人是可以罵倒的。”
經徐世昌一勸,靳雲鵬心中塊壘方漸消退。
安福係、視靳雲鵬為眼中釘,肉中刺,不把他搞下台是不甘心的。5月初,他們又在財政、外交上對他左右夾擊。
本月,北洋政府財政缺口600多萬,而財政部隻有15萬元的庫存。各方函電交馳,頻頻催款。而財長李思浩故意發難,把索款函電以及索款者一律推給靳雲鵬。靳壓力很大,每日如坐針氈,一籌莫展。
與此同時,安福係勾結日本政府出來施加壓力,發出第二次“通牒”,要求直接交涉山東問題,其本意是想壓中國政府,私下承認即定事實。對日政府的無理要求,徐、靳聯合直、奉兩係及國內輿論作過明確拒絕.但媚日賣國的安福係,為討好日本人,主持外交工作的次長陳篆(外長陸征祥已經辭職),對安福係惟命是從,故意給靳雲鵬出難題,使他處境十分尷尬.此外,國際銀團也來搗亂,東西方帝國主義者為控製中國經濟而發生糾紛;各大城市的愛國運動又掀高潮,從“五一”節後,又出現罷工、罷市、罷課等活動。靳雲鵬內外交困,難以承受,終於5月8日再次向徐世昌遞交了辭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