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徐從未在大庭廣眾之間遭此奇恥大辱,暗中發誓要報一箭之仇。
在前門車站上,薩鎮冰正跟張和霖寒暄,安福係三總長——李思浩,曾毓雋,朱深——不顧禮節擠上去,他們滿臉媚笑,忸怩作態,向張作霖鞠躬問好。張作霖對安福係一向無好感,尤對作惡多端,臭名遠播的3總長更反感,所以,對他們態度十分冷淡。李思浩老著臉皮說:“時局艱危,國人切盼雨帥進京調停,還望我帥明察秋毫,公正調停。”
張作霖冷言道:“本督自有主張,勿勞閣下費心。”
曾毓雋故作親昵地說:“本部特為雨帥裝修了奉天會館,敬請雨帥屈駕光臨。”
張作霖扳著臉說:“多謝貴部美意,本督早有安排,恕不前往。”說罷,扭過臉去與別人答訕,幾個安福小醜遭此冷遇十分尷尬,悻悻然鑽出人群而去。
安福三總長和小徐向段祺瑞彙報了受辱情況後,段祺瑞非常氣憤,本想“不理他”。可是,他權衡利弊,事關重大,還是不能感情用事。於是,他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務必不要跟奉張搞壞關係。這樣吧,明天,又錚多帶幾件故宮珍寶,去奉軍司令部拜訪張胡子,不管想什麼辦法,也要把他穩住。”
雖然小徐很不情願,但還是硬著頭皮接受了指令。次日,當徐樹錚帶著珍品,揣著大紅禮單,驅車來到奉軍司令部時,被無情地阻在門外。衛士長拿著禮單和名片進內院許久才姍姍而來,趾高氣揚地說:“對不起,大帥旅途勞頓,身體違和,不便接見。”
小徐執意懇求:“這些禮品務請收下,收下。”
衛士長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不必了。大帥說這些東西都是國家珍品,還是送到該送的地方去吧。”
“那我什麼時候再來?”“不必了,大帥說有事談判桌上見。”
說罷,衛士長轉發身而去。徐樹錚目瞪口呆,許久,才一跺腳,大駕張胡子“你混蛋——”
小徐一腔熱血冷下來,他知道張作霖堅守中立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坐在車上,他在醞釀一個虐殺計劃……張作霖為什麼決心袒直抑皖呢?這得從頭說起。
張作霖是個精靈鬼,賠本的買賣他從來不幹。早先,他站在段祺瑞一邊是因為他的勢力還沒有達到東北三省,要向關內發展,必須借助執掌軍政財外大權的皖係。所以,他不惜揮師入關,脅迫馮國璋;不惜出師川陝,替段祺瑞的武力統一賣力;不惜出賣人格,為段祺瑞的媚日賣國政策辯解;不惜委小徐以重任,把幾萬軍隊讓小徐驅使。他依靠皖係長硬了翅膀,奪得“東北王”的地位。但他容不得小徐胡作非為,更容不得他當西北籌邊使,權力和勢力比他這個東北巡閱使還大;而他垂誕已久的外蒙古和熱(河),察(哈爾)、綏(遠)三個特區也被小徐奪去。他的生存空間受到威脅,他膨脹的野心受到挑戰,他不得不考慮個人歸宿。
此外,張作霖還有深一層的考慮,段祺瑞是資望最深的北洋元老,如果始終追隨段祺瑞,他一個胡匪出身的小字輩,永無出頭之日;假如助直倒皖,段祺瑞失敗了,憑他的韜略和膽識,平庸無能的曹錕絕不是他的對手,今後執掌國家大權者必他張作霖無疑……其實,張作霖前不久曾秘密來到天津,住在河北地緯路恒聚德軍衣莊。這個軍衣莊是北方官商章瑞庭開的。此人交遊廣泛,極善巴結奉迎。由於業務關係,他先後結識段祺瑞、倪嗣衝、靳雲鵬、曹錕等頭麵人物,尤其與張作霖更有親戚關係。張作霖在這裏,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
聽說張作霖到來,曹錕從保定趕到天津,幾次偕其弟,直隸省長曹銳來這裏噓寒問暖,極盡逢迎拉攏之能事,加上章瑞庭從中極力為曹錕吹噓張目,使張作霖先入為主,袒曹抑段的決心更加堅定。所謂“中立”隻是幌子而已……張作霖進京第二天,就去拜會徐世昌。會見氣氛親切而自然。老於官場的徐世昌,能夠使每一位來訪者瞬間產生親近感。他慢條斯理地說:“這些年兵連禍接,百姓喘息難呻。要求和平是國人一致願望。兄弟鬩牆,袍澤反目,最後受損的是我們自己。所以,我把老弟請來當此重任,相信老弟不會辜負國人厚望的。”
張作霖虔誠地說:“為總統排憂解難是霖義不容辭的責任。我一定不偏不倚,秉公調停。”“好,有老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說你的想法。”“8省同盟眾督軍一致認為,內閣乃國之根本,閣員必須和衷共濟,一心為公,才能穩住大局;如果專為私己利益,置國家民族利益於不顧,此乃國家致亂之源……”“雨亭所言甚是,我上台不久,就吃夠動亂之苦。”“是啊。翼青心地光明,操行穩健,甚孚眾望,是各方都能接納的人選。”“對,我有同感。而且我們合作得很不錯。”“因此,解決危局的首要是留住翼青。”“對,對。老朽完全同意你的見解。你可力挽翼青,請他顧全大局為是。”“我一會兒就去會他。此外,安福3總長和小徐作惡多端,為國人深惡痛絕,必須撤換!”“好,英雄所見略同。不過,撤換小徐阻力較大,可否放在第二步?”“也好。”
張作霖信心倍增,告別徐世昌來到棉花胡同靳宅。兩位翁親相見分外親熱,手拉手,肩並肩,歡聲笑語。寒暄過後,張作霖切入正題,笑微微地說:“適才愚兄從總統府來,與東海談得很投機。解決當前危局,不外兩條:一是賢弟繼續留任,一是撤換安福3總長。賢弟不要推辭了,還是銷假視事吧。你想想,安福係逼你下台,自己再不爭氣,這不正遂了人家心願?況且,總統對你有知遇之恩,全力支持你,你可不要冷了老人家的心哪。我和曹錕又都為你保駕,你還怕什麼?上哪裏找這麼好的機會?”
“仁兄美意我誠領了。”靳雲鵬誠心誠意地說:“不過,這個總理我還是不能幹哪。其一,我跟小徐積怨甚深,他誓不容我。他影響的一班人也不理解我,罵我‘內奸’、‘叛徒’。更令我傷心的是,段合肥也近朱者赤,不信任我。這種局麵我還能幹好嗎?”張作霖首肯道:“例有這層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