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光新方知不妙,趕忙去拔手槍,但手剛剛觸到槍柄,就聽到一聲斷喝:“別動!”一群壯漢早站在他周圍,許多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
“王占元,你不夠朋友!”“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帶走!”
就這樣,王占元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吳光新幾萬軍隊……段祺瑞聽罷,“啊”的一聲慘叫,心髒一陣絞痛,右手趕忙捂住胸口,頓時,大汗淋漓,臉色蠟黃,許久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靳雲鵬趕忙摟住段祺瑞,心疼地驚叫:“老師,老師,你怎麼啦,怎麼啦?勤務兵,快去請醫生!”
“不——,”段祺瑞有氣無力地說,“死不了的。這是上天在懲罰我,我的罪還沒受夠呢……”他的話蒼老,遙遠,像在幽穀之中發出的。“老師,想開點吧,人不可與命運抗爭。”
“報告!”外麵有人喊。進來的是宋副官。他淒淒惶惶,吞吞吐吐地說:“督辦,不、不好了……”
原來,段祺瑞是個迷信色彩很重的人,測字算命,念佛祈禱是生活中的常事。每於重大事件之前之中,他都要派人去寺院求簽拜佛,以資保佑。他見前方戰爭失利,於是派宋副官拿一個“定”字去測算定國軍吉凶。因皖係禍亂中國多年,不得人心,術士先入為主,加進感情色彩,便搖頭晃腦,胡諂說:字出太極,各具首尾,生生衍衍,變化多端。君所測之字,隻要將其拆開,或添或減,則字之窮理便躍然而出。“定”字拆開為“ ”和“疋”,直皖大戰起於陰曆7月13子時,子為一日之始,即為“元”;而陽曆13又是陰曆6月11,又是一個“元”字。“ ”下加“元”即為“完”,“疋”字加“蟲”,即為“蛋”,兩字相加,不言自明,此乃凶險之象,定國軍休矣!
段祺瑞聽了靳雲鵬的一席話,又聽了宋副官測的字,方信凶多吉少,前途渺茫。一揮手趕走宋副官,茫然無措地問:“翼青有何良策?”“學生鬥膽進言:定國軍敗局已定,戰爭已無可為,若不懸崖勒馬,恐不出3日便因京中乏糧而自亂,到那時恐更難收場了。還是宣布停戰吧。”
段祺瑞低頭不語,眼淚汩汩而下,半響,才默默點頭道:“告訴傅良佐快去天津,代我向直軍求和。”“是。這裏實非久留之地,老師還是躲一躲吧。”“不,我一不出逃,二不住租界,我回北京,看他們敢對我怎麼樣?”“老師多多保重,回頭我去看您。”
當即,段祺瑞老著臉皮去了總統府。徐世昌見他滿臉沮喪,形容憔悴;往日的傲岸已不複存在,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徐世昌頓生憐惋之心,昔日對他的反感厭惡淡了許多。段祺瑞頹坐在徐世昌對麵的沙發椅上,以蒼老疲憊的口吻說:“為避免戰亂禍及古都,請大總統速下停戰令吧,仗不能再打了。”
徐世昌想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但他未能出口。在波譎雲詭,瞬息多變的政治舞台上,得罪誰都是不明智的。說不定今天是“階下囚”,明天便是“座上客”;今天是你死我活的“冤家”,明天又是情同手足的“朋友”……“好吧,”徐世昌說,“我馬上發布停戰令,責成各路將領守退原防,停止進攻,聽候解決。”
“這是我的辭職報告,請求從即日起解除本兼各職,退出政壇,不問政事。”說罷,把一份辭職己遞給徐世昌。
徐世昌打開一看,上寫道:
……頃奉巧日主座電諭,近日疊接外交團警告,以京師僑民林立,生命財產極關重要,應令雙方即日停戰等因。祺瑞當即分飭前方將士一律停止進攻……查此次編製定國軍防護京師,蓋以整飭紀綱,初非黷武窮兵。乃因德薄能鮮,措置失宜,致招外人之責言,上勞主座之廑念,撫躬內疚,良用悚惶。現應瀝情自劾,用解愆尤。業已呈請主座,將督辦邊防事物、管理將軍府事宜各職暨陸軍上將原官,即行罷免,並將曆奉獎授之勳位勳章,一律撤銷。定國軍名義亦於即日解除,以謝國人。
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段祺瑞根本不承認失敗,而把停戰理由說成外交團警告和徐世昌“電諭”;把發動戰爭說成“整飭紀綱”,而非“黷武窮兵”。皆因“撫躬內閣,良用悚惶”才“瀝情自劾”,自動辭職的……徐世昌看罷莞爾一笑道:“你先好好休息,避避風頭,至於辭職嘛容當後議。”
“是啊,我太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說罷,步履蹣跚地走了。徐世昌望著他的背影,說不出是同情,憐惋還是幸災樂禍。對他來說,一個不近情理令人生厭的“婆婆”走了,本應值得慶幸,但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一個婆婆走了,來的將是兩個,也許以後的事情更難辦了。他的心中不禁蒙上一層陰影……從總統出來,段祺瑞驅車向府學胡同行駛。他仰坐在靠背上閉著眼睛,一陣悲愴湧上心裏。想不到他辛苦3年,耗資千萬,用日本先進武器裝備的軍隊,竟在3日內土崩瓦解;他精心裁培,寄以厚望的親信將領,竟這麼不中用,不爭氣。段芝貴軍中作樂,不思建樹,一遇風吹草動,便棄軍逃匿;徐樹錚兵敗廊坊,至今生死未明;整天圍著他屁股轉,“誓死效忠”,叫得最凶的人,一個個逃之夭夭,連個照麵也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