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六九 空前大混戰
隨著中山先生的去世,一股悲觀失望情緒在朝野上下彌漫著。他們普遍認為,南方不會再把北洋政府看作一個政府,他們之間脆弱的合作關係,也因段祺瑞的背信棄義而結束了。戰爭終將成為解決南北爭端的唯一手段……盡管段祺瑞在組閣時,特意把外交、農商兩部總長的位子,留給南方人的唐紹儀和楊庶堪。但誰都知道這是一種姿態,他們是不會來上任的。所以,自公布名單之日起便分別讓外交部次長沈瑞麟和農商部次長莫德惠代理部務。沈、英二人都是傾向奉係的,無形中奉係得到實惠。
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此舉卻中下禍根!
5月的一天,段祺瑞正被金法郎案搞得焦頭爛額。不料,一個操著廣東口音,身材不高的人,風塵仆仆出現在段祺瑞麵前。段祺瑞看看名片再看看本人,大惑不解地問:“楊先生,你來此有何貴幹哪?”楊庶堪帶著嘲諷的微笑,挑釁地說:“咦,這倒怪了,我是你段執政的農商總長,是來上任的呀!”
“你,怎麼這時候才來?”“我倒覺得恰逢其時。”“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你看我像開玩笑的嗎?”
兩個人直愣愣地對視著,足有一二分鍾。段祺瑞想:真倒黴,什麼時候阿貓阿狗都來捉弄我,我成了什麼人?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於是,他沒好氣地說:“你先住下,待我們研究一下再說。”來人挑釁地說:“可以,但三天後我必須上任!”
楊庶堪一走,段祺瑞就把梁鴻誌叫來。梁鴻誌已經知道這件事,也正在為此發愁。段祺瑞無可奈何地問:“你看怎麼辦?”
梁鴻誌斷言道:“我看他來者不善。絕不是來修廟,而是來拆台的。我看寧可得罪他,也不能得罪奉天。”
“可你總不能趕走他吧?”“不妨采取托延戰術。”“他會大造輿論的。”“我先去拜訪他,探探他的底。”“也好。盡量委曲求全,別把關係搞僵。”“好的。”
當天晚上,梁鴻拜訪了楊庶堪。一見麵,梁就低聲下氣地說:“楊先生,本人代表執政來看望你,順便送上2000元,聊補生活之急。先生有什麼事請提出,我們盡力解決。”
楊庶堪,廣東順德人,副貢生,多年來充當譚延闓的心腹幕僚,作過廣西省長。西南派跟段祺瑞關係破裂後,他才來北京就職,意在拆毀段祺瑞的台。行程中路過武漢,受到吳佩孚秘密接見,秘談幾個小時。他帶著使命入京,大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決心。他對梁的來意大致猜出,故意說:“不敢勞煩執政。本人別無他意,隻求3日後順利就職。”
梁婉轉地說:“實在對不起,請先生暫緩就職,待我們理順關係再來請先生。”
楊庶堪口氣強硬地說:“不行!3天後我必須上任。我已經發過通電,否則不好向國人交待。”
染鴻誌也提高了聲調說:“你這樣貿然行事,使政府無法下台,你要體諒執政的苦衷!”
“我上任是天經地義的,何謂‘貿然?’”“執政府成立半年,你早幹什麼去了?”“你的執政府不會隻存在半年吧?我也得‘理順關係’呀。”“可莫德惠已代職數月,不能說免就免吧。”“代職並非正職,豈有免職一說?”“這……,也不能不講策略呀。”“噢,我明白了,你們怕張作霖。”
一句話戳中梁鴻誌的要害。他知道再說下去,這位老兄不定扔出什麼難聽的話,於是,無可奈何地說:“好好,本人告辭,待稟報執政後再來拜訪。”
說罷,梁鴻誌匆忙告辭,驅車來到空府,向段祺瑞彙報了會談情況,段、梁哀聲歎氣,惶然無計,隻好拖……段祺瑞似乎比別的元首活得“瀟灑”;不管多忙他隻工作半天,下午、晚上照樣是下棋、打牌消,雷打不動。靠什麼應付重大壓力?這就是放心大膽假手於人。出了事他積極承擔責任,從不委過於人。
但常有“例外”的時候。這天,段祺瑞剛睡過午覺,正要與棋手下棋,吳光新急匆匆來到空府,一見麵就說:“姐夫,奉天索要討直軍費一事不能再拖了,我看給他們算了。”
段祺瑞大惑不解地說:“什麼,剛剛給他500萬,怎麼還要?他的軍費遠遠超過馮軍,馮軍意見很大。”
吳光新是“親奉派”,自然向著奉軍說話:“姐夫,你別急嘛。馮軍怎能與奉軍相比?整個戰役是奉軍打的,馮軍並未費一槍一彈,還得到許多好處,當然要多於馮軍。”
“他要多少?”“1500萬。”“天哪,他真敢張口,還讓人活不?我冒了這麼大風險才搞到這點錢,到頭來不夠他的。不給!”“別把話說這麼絕嘛,這事弄不好會影響關係,引起風波的……”
吳光新的話如重錘敲在段祺瑞心上。張作霖不僅覬覦直係長江流域的地盤,千方百計奪取江蘇、安徽、上海;而且還染指馮玉祥的河南、保(定)大(名)地區,甚至想把張家口收回。更惡毒的是連皖係地盤——山東、浙江也不放過,最近為打通津浦鐵路,竟向山東伸手,致使鄭士琦調兵遣將,決死一戰,經段祺瑞調解才暫息風波。段祺瑞一想起這位“合作者”就恨之入骨,毛骨悚然。聽了吳光新的話,段祺瑞無可奈何地問:“你聽到什麼風聲嗎?
吳光新說:“據說有人在張作霖麵前搬弄是非,說三個月政府發行14年8厘公債1500萬元,而這次收回關餘2000多萬,暗中還有關餘利息700多萬;不久又召開關稅會議,尚能得到大筆附加關稅。而馮軍已收到800多萬軍費。張作霖大罵政府偏心,要親自赴京興師問罪。”
“他放屁!”背後有人大聲叫罵。他們回頭一看,是段宏業怒氣衝衝走進來,他們的談話他都聽到了。段祺瑞喝道:“放肆!”
段宏業不理睬父親,繼續一吐為快:“他還有臉罵政府偏心?我看他是太貪心了。哪次撥款不多給他:上次給他500萬,隻給馮軍100萬,實際發到手的隻有10萬。為此,馮軍大為不滿。”
段宏業是馮玉祥派,當然替馮說話。於是,兩個人舌槍唇劍爭吵起來,誰也不讓誰,誰也說服不了誰。
段祺瑞在奉、馮兩大勢力的挾持下舉步維艱,一籌莫展。他的處境像曆史上的周天子和漢獻帝一樣,奉、馮兩係都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因此,段的親信間也現出截然不同的兩派:以吳光新為首的“國舅派”,主張拉攏張作霖,他們有曾毓雋、梁鴻誌、李思浩,曹汝霖等;以段宏業為首的“太子派”,則力主靠攏馮玉祥,抑製張作霖,他們有陳宦、賈德耀、姚震、許世英等。雙方旗鼓相當,勢均力敵,所以,見了麵隻有爭吵,誰也壓不倒誰。背後則縱橫捭闔,多方串連,壯大鞏固自己的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