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知道,藍烈傾最厭煩一件事嘰嘰歪歪說半天,這番話表示他耐心已經告磬。雪姬雖然不甘不願,到底不敢觸他生氣,隻得就此罷休。

名份這種東西,無論哪個達官貴人府裏,都是女人最渴望的。雪姬是皇上賞的人,入府的時間也不算短,更有單獨的院子,卻遲遲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分。論容貌、論才藝,雪姬都是極出色的,所以生出幾分驕傲的矜貴。她有意無意地向藍烈傾提起要個名分,可藍烈傾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如今風月場裏玩興正濃,沒有半點娶妻納妾的意思,三言兩語便繞過話頭。否則雪姬大可抬出身份同莫長空理論。

南宮雪若卻渾然不以為意。對她而言,侯府隻是她任務地點之一罷了,說走就走的地方,有了名分反而麻煩。藍烈傾絕口不提,她自然不會主動去問。所以就算她沒有半點才藝,因為不鬧騰,反而比雪姬更招藍烈傾的歡心。

打發掉雪姬,藍烈傾再無心作畫,拋開筆墨,轉身走到窗邊,看著院裏紅豔豔的海棠花,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又是春天了。”

藍烈傾習武,不畏寒,衣著一向偏於單薄。他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窄袖錦袍,腰間以雲紋帶束起,妥貼著包裹住緊實的肌肉,勾勒出流暢的身材線條,頭發用一根青玉簪挽起,衣裳上繡著九蟒花樣,腰間的龍紋佩更是聖上親賞,貴氣十足。

南宮雪若放下手裏的墨塊,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藍烈傾在想什麼。她向來沒什麼好奇心,他不說,她便不主動問,安靜地站在書案邊,等著他的吩咐。

藍烈傾倚在窗邊,姿態放鬆,側著臉喚她:“南宮雪若。”

她歪著腦袋瞧了他一眼,眼神清澈,態度順從,默默走到他身邊。藍烈傾抬手撫上她臉頰:“做我的人,可好?”如花嬌顏,奈何異心。

南宮雪若笑容清甜:“侯爺說什麼呢?南宮雪若早就是您的人了呀!”

藍烈傾神色複雜,眸色深沉如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麵孔,半晌沒有說話。

海棠花蔞敗的時候,郭茂懷的精神已經處於半癲狂的狀態,拒絕任何人的接近。如果案子遲遲再無進展,屈少傑懷疑他會直接瘋掉,就此斷了線索,於是上了一道折子,稟明情況,懇請采取安撫措施。

皇帝夏靖澤親自去了一趟大理寺監牢。郭茂懷穿著破破爛爛的囚服,頭發幾乎掉光了,稀疏、雜亂地堆地頭頂,縮著身子躲在角落。他眯起眼睛,定定瞧著牢房外明黃的龍袍,忽然口齒清晰地說出一句話來:“藍烈傾休息的時間不短了。”

皇帝先是一愣,接著臉色就是一沉。

郭茂懷抬袖抹抹髒兮兮的臉:“別的人,罪臣信不過。”

皇帝不悅:“你這是跟朕談條件?”

“是求生。”郭茂懷表情瘋狂,口吻譏諷,“皇上這麼想要罪臣的口供,但如果罪臣告訴皇上:定國侯藍烈傾有異心,籌劃謀反,皇上信還是不信?”

“屈少傑!”皇帝抬高聲音喚道。

候在旁邊的屈少傑趕緊跪下:“臣在。”

皇帝指著郭茂懷,鎖著眉責問:“你確定他沒瘋?”

謀反可是大罪。哪怕是聖寵優渥的定國侯,扯上謀反的罪名,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屈少傑嚇出一身冷汗,竟然不知如何做答。郭茂懷見狀,仿佛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頓時哈哈大笑。瘋狂的笑聲在空蕩蕩的牢房裏回響,令人毛骨悚然。

這件差事擔不得了。屈少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借口推掉才好。

幸好皇帝沒把郭茂懷的瘋話放在心上。當天夜裏,郭茂懷被帶進宮中。第二天辰時剛過,從宮中出來的不是郭茂懷,而是一道聖旨:宣定國侯入宮。

藍烈傾在東院接完聖旨,倒是沒有說什麼,長長歎了口氣,知道安穩日子已經到頭。他喚來夏皓鈞和莫長空:“府上各處可曾打點妥當?”

兩人恭謹地回話:“侯爺請放心。”

藍烈傾點點頭:“林羽呢?隨我入宮。莫長空留在府裏,隨時聽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