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各方各自用飯,王嬤嬤引了譚家跟來的兩個仆從在廚下歇息,也擺了一桌頗豐的客飯,待二人用畢,又倒了碗粗茶引他們說話。譚家日子雖過得,也不是給仆從吃肉的,就是年節下也不過幾碗餃子一鍋骨頭湯算是解了饞。不曾想跟著到這村野拜客倒吃了桌意料外的好席麵,一時飄飄然,自以為縣城家人要在村婦前麵顯擺自家體麵。能說的不能說的全說了,知道的不知道的編也編著些。一會兒說主家今年發了大財,一會兒說鋪子掛了出售招牌。這個說自家主人在家待客,那個說出了門,前麵說譚少爺念著姑母哩,後麵說譚少爺赴廟會看戲去了諸如此類。把王嬤嬤聽了個暗笑,也不點破。倒是把說的一句話兒讓其記在了心裏,那老漢灌了口茶道:“你們同村兒的楊什麼來著,我一時記不得名兒了。他說貴處發了大財,從平安州搬了幾箱子銀子回來,合村都看見了。”那婆子亦道:“可不是,我也聽大奶奶說,怕是金的也是有一箱子。”
王嬤嬤笑了個不住:“可是胡謅呢,誰有這些銀子還住在村裏,可不去縣裏城裏受用去。”
“不是合村親見,哪裏眾口一詞呢。”那婆子猶自不信:“說句不恭的話,往年我也來過這裏,幾乎家徒四壁,再沒有現在這般從容氣派的。”
“哎呦,可再說不出的。咱家娶的那個李娘子,可是個賢惠人兒。別人家是盡往娘家搬,咱們家這位是盡往夫家搬。”王嬤嬤如此道。
婆子來了興趣,隻問:“可是那荷花村的李家?恍惚聽人說一句似乎就是嫁到杏花村來了。那李家---現在竟不聲不響的發成了一個大財主哩!連城裏老爺們都說得上話兒。”
這裏正說著,就聽院子裏李二哥在喊,王嬤嬤忙迎了出去,那二仆亦跟了出來。
李二哥原是騎馬來的,馬背上一挑二兩箱籠,卸在了院子裏。本是來跟王嬤嬤說一次上年的醬菜買賣,見有客,也不提生意的話,隻說:“東西俱在這裏,還有我妹子托來的幾樣新鮮果餅,上月定的時新的幾匹府綢幾樣杭鍛並幾個新鮮花樣兒,我是不懂的都是妹妹挑的,可巧今日都到了,等不得他們回來我便送來了。”王嬤嬤也不打開,隻笑往裏讓,又介紹說:“這位便是李娘子的親二哥了,才說著又送東西來了。”
李二哥並不停下,隻說還要去鎮裏,怕耽誤日頭短了,扭項就上馬而去了。
瞧著李二哥走遠,婆子詫舌:“我的乖乖,就說這杭鍛府綢金貴著哩,一匹最少的也得四五兩銀子。偏李家一氣兒送了這些,怕不有四五十兩銀子,果然是個金鳳凰。”
“可不是,總是李家心疼女兒的緣故吧,竟是不求也時常照看著。”王嬤嬤並不知郭家這段往事,卻說了個正著。郭父去世的那些年裏,可不就是有李家略照看些,才讓郭家不至於門庭荒蕪麼?隻那時候李家也不過是稍有餘糧的莊戶人家,心有餘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