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二仆羨慕得緊,隻怪自個兒一沒得好親家二沒得好娘家,又想起自家主人也是郭家媳婦嶽家,兩般行事,忽生雲泥之感,倒替主家愧了一愧。
那錢氏在郭母處盤桓至下午,偏郭母毫無所動,隻不冷不熱的說幾句閑話。眼見得日頭向西,亦不得不告辭走了。一家子原路返回,除了臨出門時照規矩倆小子得了兩個紅封兒,再無所得。
到得馬車上,忙劈手從小子手裏拿來把紅封兒拆了,俱是幾十文錢。那年輕媳婦劉氏歡喜道:“尋常親戚給小孩兒的壓歲錢不過幾文罷了,這邊姑母雖清淡些,出手倒是大方的。”
錢氏啐道:“可是小門小戶沒見過錢的,這幾個銅板子算得什麼?今兒飯桌上那一碟子醬,你沒見過我卻認得。竟是碧雲軒產的,縣裏大財主老爺們桌上的金貴物什,那一碟子也得一二兩銀子哩!”
劉氏訝然道:“怪道那等味道,隻合桌都是好的,叫我不知吃哪個,隻略嚐了嚐,倒把那一二兩銀子給錯過了.”又奉承婆婆:“還是娘有見識,我眼皮子淺再不認得的。”
“還不是那日去陳太太家,可巧趕上開宴,請的是外地的姐妹,席麵上正有這物,竟當了咱縣的特產跟人提起哩。”錢氏得意洋洋,縣城首富陳太太的席麵能有幾人嚐著,又忿忿道:“這郭家也不怕遭天譴的!略有些好日子,就把這般金貴東西也吃得到肚子裏。我倒吃盡了那一碟子,略幫他們應承些吧。”
這便是愚婦心思了,豈知那滿桌哪樣不是出自王嬤嬤之手,就是塊蘿卜也是精心烹飪過的。偏這錢氏認得了一二兩銀子,隻就那一碟子醬便吃了個肚圓,生生錯過了一桌子好菜。
劉氏愁道:“本是來看姑母的,聽說姑母家發了大財,今日所見所用全是好的,可見傳言是真。若能支應些過了眼下這關,豈不是更美。”
一說起這話,錢氏愈發來氣:“就是你拉不住自家男人,讓他不耐煩在家。隻往那下流窩子去才惹下這潑天大禍。若是郭家沾不到一毫,咱家的鋪子也得改了姓!”
原來這譚家小爺自去年被一幹潑皮無賴引了私賭,又有賭坊暗娼曲意溫柔,從小錢輸到大錢,年前更是一發輸了上千兩,利滾利更是駭人。那討債的不絕於門,更兼凶神惡煞嚇得一家老小膽寒。過年也不曾好生過得,沒奈何掛了鋪子出售。譚家兩間鋪子就數這間出息好,一年也能進個三四百兩銀子,但為了那一宗連本帶利一兩千的賭債也顧不得了,怕再利息滾下去連鋪子全賣也不夠,隻得殺雞取卵。不想正聽了郭家這一宗,錢氏就起了心思,記得自家小姑原是最麵慈心善的,雖少些來往,但如今豈能不幫扶一把。是故,不顧譚老大阻攔,一徑帶著媳婦孫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