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忠的茶經(2 / 3)

廖文忠已經五十過了,對已經的仕途可說沒有什麼指望了,隻是希望在位置上保住,過得幾年再到一個請先到位置上混到退休,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廖文忠素來自命清高,很少和人三五個一起請客或做什麼飯局,就算有應酬也要看對方是誰。對看不順眼的人,很難會讓他答應什麼來。表明習慣就是喝茶,給人講茶經講養生。

建設局是縣裏比較熱火的單位,找人托事的不少,如今柳澤縣城的建設比起前些年,步伐要快了很多。找到廖文忠那裏的人也就不少,去找到人不少人就碰壁,就算是有些縣裏領導說話,他也不一定買賬。當然,對縣裏的權力變更,這些混成精力都人都極為敏敢,也都有著自己的線,再怎麼有個性,都是以自保為準則的。

一來二去,廖文忠的名頭就有了一點,縣裏也就更要這樣的人來把住重要的部門。廖文忠在建設局裏穩坐如鍾,到吳德慵上任書記後更加得勢,現在想找他辦事也就更難。

沈崇軍說到廖文忠,指數讓楊衝鋒心裏先有個底,見麵後不會無所適從。建設局目前說來,和楊衝鋒他們的經濟調控小組還沒有什麼交集,廖文忠是不是真的有楊衝鋒這一號人物,都還是未定之數。如果以工作的方式來處理建設局之間的關係,對楊衝鋒說來未嚐不可,但能不能達成並合建設局名下的兩個建築隊,就不得而知了。

先聯絡聯絡情感,對廖文忠這樣的人,心裏往往有意跟判斷是與非的準則線。一旦他將你放在線上,那今後你想做什麼事,提出來他考慮時,就先考慮好的方麵,反之他就會先找這事有什麼不對或過失。

對待體製內的這樣的人,楊衝鋒確實覺得很無奈,他們心目中就是以他的是非觀為準則,以他們的喜好來判斷所有的事。很無奈,卻又必須麵對。

沒多久,沈崇軍的電話響了,沈崇軍接了後,說“廖局,我馬上下來接你。”說著沈崇軍就站起來,要和石穩一起下樓。楊衝鋒見了也站起來,跟著沈崇軍的後麵。

到一樓,石穩先走一兩步,廖文忠他認識見走過來石穩就迎了去。廖文忠也看見了沈崇軍,快步走過來,說“沈縣,怎麼敢當?”

“應該的,在縣裏說到在工作上的貢獻,我還想不出有哪個強過廖局啊,我來迎一迎,是對廖局那種工作業績的尊敬嘛。”沈崇軍說。廖文忠臉上就光彩起來,茶樓門前的等不算亮,楊衝鋒卻看到他的臉上的反射光的變化,而兩眼更是眯了起來。

“沈縣,縣政府裏說到實幹精神,你當拍照第一啊。”廖文忠說,也不管沈崇軍神後的楊衝鋒和他身後的石穩會不會將這話傳到縣長李耀強那裏去。

“廖局這話我可不敢當,我哪裏做什麼工作了。廖老,給你介紹一位朋友。”沈崇軍說著將楊衝鋒讓出來,說“這為所鋼業公司的副廠長楊衝鋒,目前是縣經濟調控領導小組的組長,人雖然年輕,工作卻很突出,能力強,我是很佩服的。衝鋒,這位就是建設局的廖文忠廖局長,是我最敬佩的人。”

“廖局長,您好。您是老前輩,早就聽沈縣說起您,心裏很敬佩一直想見見,想向您學習學習,都沒有好機會。今天認識您了,今後想跟您學習些工作上的經驗,就方便多了。”楊衝鋒說,先聽說其廖文忠的一些個性,知道他心氣高,打算著給他幾句中聽的話,也不算是巴結他。

廖文忠聽了楊衝鋒的話,看了看,隻是淡淡地說“我不過是一個老朽,哪有什麼可讓人學習的。”

沈崇軍見兩人第一句話就不太對頭,忙接過話說,“廖局,我們先上去,這裏說話也不方便。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們在腐敗呢。”

“沈縣,他們怎麼說我都無所謂的了,我已經走到頂坎了,怕什麼誰說怪話。”說著卻往茶樓裏走去。

楊衝鋒見這廖文忠陰陽古怪的樣子,心裏就塞進一團棉花似的,但這人能和沈崇軍交往在一起,那總是有他獨特的地方,對沈崇軍看人的眼光楊衝鋒覺得還是可信的。就不知道他是看自己這樣年輕,還是聽到什麼關於自己的話。

在縣裏,也一些人就謠傳著楊衝鋒是張應戒釘在縣裏的人,吳德慵之所以用楊衝鋒,那是卻不過張應戒的臉麵。吳德慵是張應戒一手提上來的,如今上位了,張應戒要安排一個人,那往日的情分無法推脫,不得已才用楊衝鋒的。要不然,怎麼理解楊衝鋒這樣年輕半年裏就由一個普通的人,走進縣裏核心中去?

這些說法,楊衝鋒心裏自然也知道,卻從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裏。廖文忠是不是也這樣想?要是這樣先如為主了,要說服他還真要費些力氣了。

進到包廂裏。沈崇軍請廖文忠先坐下,便要他點茶。“柳城香”茶樓在柳澤縣城裏名氣不算大,檔次也不高,但卻是真正喝茶人的去處。有善於弄差點人,還可以到茶房裏自己動手。茶樓裏也有些好茶葉,雖不多,但主要的一些頂尖名茶還是有準備的。

服務生一直在等著,沈崇軍請廖文忠點茶,他也不推辭,說“就老規矩吧,你到茶房去說,建設局的老廖來了,他們就知道怎麼準備。”廖文忠坐在單人圈椅裏,微微往靠著身子。一看那架勢,就知道經常在這茶樓裏喝茶的,有那種氣度身架。

楊衝鋒裝著沒有看見,沈崇軍轉身問楊衝鋒要點什麼茶,楊衝鋒說“隨便吧,就來杯八寶茶。”沈崇軍和石穩兩人都要了綠茶。

廖文忠聽到哦楊衝鋒點了八寶茶,眉宇間便輕微地皺了皺,乜了楊衝鋒一眼,眼裏的不屑楊衝鋒沒有見到。他正聽沈崇軍和石穩兩人點茶,等服務生走後,說“沈縣,說到喝茶還要多向你們請教啊。”

“衝鋒,大師級的人物今天我都青睞了,要說喝茶的事,我隻不過是陪著廖老幾次,受到一點熏陶沾了點氣息。體會還談不上,經驗更加沒有,這裏的道道可是文化精髓,隻可慢慢修行體會自己參悟,說是說不出來的。”沈崇軍說著就看向廖文忠,見廖文忠臉上終於有一點變化,又說“真要想聽,還請廖老引進門。”

廖文忠聽到沈崇軍的話,也沒有謙虛,就當著沈崇軍沒有說一樣,在等著楊衝鋒開口請教。楊衝鋒知道廖文忠心裏對他有念頭,就算說了隻怕他也不會改變,剛才在門口時沈崇軍介紹了自己,廖文忠沒理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沈崇軍話說到這裏了,楊衝鋒要是不接過話說下去,那也卻不過沈崇軍的一片心意。

“沈縣,像我這種粗人,也不知道廖老肯不肯費心。”說著看向廖文忠,手習慣性地將衣裏的煙摸出來。廖文忠本來在沉思冥想,見楊衝鋒取出煙來,像受蟄了一樣。

“別抽煙。”廖文忠說,“你一抽煙我們還坐在這裏幹嗎,都得走了。”

沈崇軍也說“衝鋒,喝茶時不要抽煙了。”

楊衝鋒心裏一梗,覺得廖文忠神神叨叨的,喝茶和抽煙有什麼關係?就算有影響,那也是每個人的心境。心境不到,什麼都是外因影響,真正修煉到那種心境了,又還有什麼能影響到?見沈崇軍這樣說也不好反駁,臉上一絲淡淡的笑,那笑隱含什麼就由得每個人去想。可以說是不屑、不信,甚至譏笑,也可以說是理解、接受或包涵。

從內心來講,楊衝鋒對廖文忠這種人有反感的,獨行特立的人還要將自己的喜愛加諸於別人身上,手裏又有點權勢,要是壞事起來,情況就會更糟糕,阻撓力更執意而堅決。但這時不能撕破臉,解決縣一建、二建的問題還要他積極配合才能順利些。

廖文忠看見楊衝鋒的臉色,那種笑他也是本能地想到這年輕人的想法。對楊衝鋒這樣做縣裏風頭很強勁的人,他還是聽說過了的,就覺得這是一種拔苗助長的一種培養人的方式。雖然知道人是吳德慵書記提起來的,對別人說的那種楊衝鋒就是張應戒的利益代言人的說法,心裏並不認同。他對張應戒和吳德慵兩人的理解要深得多,可對楊衝鋒卻沒有這麼看好,年輕輕接觸到權力核心對縣裏是一種不負責,對他本人也是一種不負責,內心裏就想挫一挫楊衝鋒,讓他知道路要一步步走,經驗要一天天積累,將自己修煉到那種層次了,上位才會施展得開。

廖文忠一開始來茶樓,也不知道有誰在。到了後見沈崇軍之外,身後還有個年輕人,對他看著沒有年輕人應有的那種發至內心的尊重。就知道這人不是沈崇軍身邊下屬,沈崇軍介紹後,才將楊衝鋒從新審視一下。他身上那種氣勢,果然是少年得誌不可一世的輕浮氣。嘴裏說得尊重,內心裏並不將自己看在眼裏。廖文忠這種人,受慣了別人的尊重,極為敏敢別人對自己是不是尊重,楊衝鋒給他的感覺自然體會到。

廖文忠看了楊衝鋒幾眼,見他沒有那種自覺,終於忍不住說,“沈縣,以前我跟你討論過,喝茶其實就是一種心境的修煉,這必須要純淨,參合不得半點別的。茶有茶品、有茶道,這要看個人的涵養和素質,輕浮的人是沒法體會到的,一輩子也別想沾茶的清雅素淨。”

沈崇軍知道廖文忠在說給楊衝鋒聽,聽到“輕浮”兩字,心裏直後悔先沒有將廖文忠喝茶時最忌諱的抽煙說出來,現在還真不好怎麼說了。隻得用眼神看住楊衝鋒,要他忍一忍。石穩就更是低眉看著某一處,像在認真受教的樣子。

楊衝鋒也沒有說話,隻是眼裏的神氣凝重了一點。

廖文忠見他的話將楊衝鋒刺激到了,又說,“茶是在青山之巔生長,受的是天地水氣浸潤和陶冶,采摘加工,又去濁留清得到提煉。真正喝茶時更要先將第一道茶去掉,就是要將保存運輸中的雜氣息衝走。我們說喝茶,那是對茶的一種不尊,應該是品茶,一點一滴地將茶裏的滋味兒品出來。能不能品出味道、品出意境就得看個人的經曆和心境了。”

正說著,包廂門響了,服務生將他們點的茶端了上來。果不其然,廖文忠的茶和茶具都和三個人不相同。三個人都是大玻璃杯,而廖文忠的茶是另一個人端著,青花瓷杯,紫砂紅壺。楊衝鋒一下字就想起在京城時,老爺子的那套茶具,一眼就看出廖文忠這套東西的粗劣,心裏冷冷一笑。

廖文忠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就像古時候,難道穿了長衫搖一把扇子,就是書生不成?難道猴子穿上衣服就真成了人?

四個人都得到茶,楊衝鋒的八寶茶裏,加了冰糖、芝麻、核桃仁、桂圓、柿餅、花生、葡萄幹、紅棗等,是平時一些不喜喝茶卻又到茶樓來的人經常點的樣式。楊衝鋒接了後,用小勺子裏麵攪,舀出紅棗來自那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