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可跳過萬平輝,直接報給朱誌飄或向市裏彙報,改製方案要是可行,也會有縣委支持著實施開展。但這樣卻犯了忌諱,今後在會讓其他的人惦記著,實在是弊大於利。
找萬平輝要等時機,萬平輝也在等時機要見楊衝鋒,兩人幾乎一樣的心思。萬平輝不肯先開口,怕楊衝鋒想得更深,酒廠那邊已經走到哪一步,他心裏還是有譜的。對今後怎麼樣改製,也有所預知,隻不過是這樣做對他的損害太大,這對萬平輝說來也是一個抉擇。
除了是市委組織部聶副部長親自送來上任之外,楊衝鋒和市委之間似乎關係很密,但到良柳河後這一個月來,卻又沒有察覺,萬平輝做過不少背後的工作。一切都隻是一個聽一個的傳說,沒有準確的消息。楊衝鋒的開始,就是張應戒一手提拔起來的。至於後來,怎麼樣在市委裏找到靠山,卻打探不到詳細的情況。張應戒哪肯泄出楊衝鋒的真實情況?在柳澤縣和柳市,知道楊衝鋒和黃家真正關心的人,還真不出五個人。連黃天驊,大多數人都隻是認為就是在省裏有人罩著,才會到柳市來坐上那個位置。
這一切讓楊衝鋒的來曆顯得模糊,也讓萬平輝心存一絲僥幸,想要抗爭一番。改製隻是手段,目的是要發展良好的經濟,途徑怎麼選擇,萬平輝還是希望一切控製在他的手上。
楊衝鋒走出自己辦公室,步子很堅定地沿著辦公樓走廊往東麵走。整個大樓顯得很安靜,樓下有兩個人從大門外走過來。電話裏,秘書說萬平輝在辦公室裏時,楊衝鋒就想象出萬平輝和秘書在他辦公室裏兩人打著啞語的情形。此時,時機已經成熟,雙方到見第二次麵的時候了。這種見麵,並不是平時的點頭招呼那種,而是為工作相互碰撞的見麵。
到縣長辦公室外,楊衝鋒突然想到,自己何必和萬平輝一般見識?考慮越多,不是反而讓他更加得勢?自己不必要去爭勢,但要是如同常山趙子龍那樣,在長阪坡七進七出,銳利地向前衝殺,這種勢誰又能阻擋?這樣一想,心氣精神也就更加堅定。
“縣長,您好。”見了萬平輝,楊衝鋒先招呼,秘書在給他泡茶,萬平輝坐在辦公桌後忙著。見他來了,指著沙發說“坐,請坐。”
等秘書走了,萬平輝端著茶杯喝茶,用餘光看楊衝鋒的臉,見他太平靜了,心裏就有些毛糙。不知道他是不是先跟朱誌飄彙報過,兩人統一了陣線?要不他怎麼會這樣篤定。看那張帥氣的臉,萬平輝內心裏有種想將那臉砸一錘的衝動。棱角分明,陽光朝氣,沉穩平靜,哪一點都讓萬平輝妒忌不以。
“縣長,到柳河縣後,那次衝動給全縣的分流職工做了承諾,之後,靜下心來分析柳河縣的優勢,要想在一年內解決他們的安置問題,還是有條件的。”
“哦,楊縣長在經濟方麵努力就是強,太好了,一個月裏就為柳河縣找到發展的方向。太好了。”萬平輝說得誇張,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悅。
“縣長,還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今天來見縣長,一是要彙報對酒廠的改製規劃,二是來想縣長討教的。好將這些想法盡可能完善,形成可行性方案。”
“討教可不敢,在經濟方麵我還要洗洗腦,才跟得上形勢啊。”萬平輝雖對酒廠的改製大體方向有所了解,但細致的東西卻還不知道,這時也要聽聽楊衝鋒怎麼說,才能衡定自己的應對之策。
楊衝鋒接著就提出了主要的五個方麵:一、將酒廠原先的集體製改為股份製,縣裏將酒廠的固定資產轉變為股份,其他人可以參股,酒廠裏的職工也可以參股;二、管理上,原則上縣裏不參合,不幹涉酒廠的自主權。自主權不僅僅是經營權,還包括人事上的任免權;三、對全廠的管理人員和職工都采用聘任製,縣裏在人事上不得幹預,但職工們的權益,由工會組織進行工作,促使廠家足夠重視職工的利益和工作保障;四、招商引資,縣裏給出足夠的優惠條件吸引外資,來激活酒廠的經營。在政策上不僅要保證商家的利益,同時,在三通、水電、劃撥用地、政策性貸款、免稅、子女教育等等,都要一路綠燈;五、樹立商家是幫助柳河縣的意識,對酒廠經營的收益分配,完全由酒廠自主。將不再按原來的工齡、資曆等進行分配,而是按照對廠裏的貢獻原則進行分配。
聽楊衝鋒說完,萬平輝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好在在體製裏時間久了,還是能夠隱忍下來。要先探出他的底細,是不是已經和朱誌飄聯合了?
縣委書記朱誌飄是從省裏下來鍛煉鍍金的那種,他的根是在省城,隻要在地方上取得些成績,回省城後的位置就會好一些。隻不過,原來的直接領導已經調離,現在也有著浮萍飄蕩的感受。想從省裏借力,卻是沒有可能了。
在省裏混過,當時還混得不錯,眼界心性自然也寬闊些。對楊衝鋒提出的幾個方麵的改製,有些已經不是新鮮獨享,但在柳河縣還是有很大阻力的,會讓不少人轉不過彎來。國有製集體單位的改製,要是讓商家來主政,就算在國內的爭論都還很激烈。
當然,很多的地方在實際中,已經做出成績來,展示出改製後強勁的潛力。但死抱住幾十年的觀念不放的人,大有人在,用社會製度來做擋箭牌這一招也很靈。朱誌飄知道他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政績,而公有和私有製見到爭議,還輪不到柳河縣讓人注目,不用擔心政治上的壓力。
萬平輝給出的酒廠改製說法,和楊衝鋒的方案有不少偏差,在取舍上,朱誌飄自然知道哪一方對自己更有利些。不過,楊衝鋒銳氣太甚,又不肯依附到自己這邊來,讓萬平輝多給些壓力,也是很樂意看到的。
不能收為己有,那就要打壓,打壓後再聯合,才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三角之爭,朱誌飄也很有些心得的。
旗幟已經鮮明地打出來,楊衝鋒擔心的反而是酒廠的職工們,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以前,廠裏管理雖說也很嚴格,最多也就給扣除些獎金之類的,本來就沒有什麼獎金可言,扣不扣都隻是個形式。廠裏工人的自覺性很好,也知道這廠艱難維持著,要不是工人再亂,那每月維持生活的那點收入都會失去。楊衝鋒幾次到酒廠裏,對那裏生產管理比較滿意。對趙致靜這個主抓生產的副廠長,也才會另眼相看。
可這次的改製,卻也要觸及到工人的切身利益。特別是工齡長的人,他們的總體收入肯定會大為提高,但與年輕人相比,由於崗位的不同,收入也會出現比較大的差別。他們心裏上會不會接受?這種接受,實際上也是兩種觀念的衝撞,舊的習慣已經深入人心,成為一種理所當然的事。這種改製,也是一種挑戰。另外,對工人的崗位,如今也要靠他們自己努力工作來保住這份工作,那種用製度來管理而不是用人情管理,給他們的危機感,也要這些人適應下來。供給有心人利用,會讓改製的步伐變慢。
工人的思想工作,要交給趙致靜去做。他在工廠裏的威信很高,也很有些主見,有趙致靜在全力撐著,“柳河醇”在柳市的市場上,才能如此頑強堅守下來。
要等方案出來才能做進一步的工作,萬平輝那天沒有明確表示出反對的意見來,楊衝鋒知道他心裏的顧忌。要阻止或改變改製的方向,那也得從其他途徑來進行,或借助別人的口將話說出來。萬平輝是不可能直接來麵對,先就表明了會全力支持楊衝鋒的所有工作,而且,張稼的事也還擱置在那裏,怕楊衝鋒借張稼的事進行回擊。
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去招待所。到一樓見闕丹瑩恰從政府辦裏出來,兩人見了,打一個眼神。楊衝鋒走向招待所的大門,走過前台,到二樓的樓梯轉角出,那裏視角很窄,別的地方很難看到。楊衝鋒就站在那裏,不一會闕丹瑩就出現了。
“怎麼回事?像地下工作者一樣,有那必要嗎。”
“楊縣,你太帥氣了,我怕縣城的美女們見我從後麵丟石頭。”
“這可不是你的風格,這樣子要讓人見了還不得說你我兩人偷晴?搞得鬼鬼祟祟的。”在小縣城裏,風言風語還是很有殺傷力的,若是有人用這樣的手段,傷不了楊衝鋒,卻也會給改製的是多出一些阻力來。
兩人並排走,到樓上進來楊衝鋒房間,趙致靜和張淩濤幾個人就在隔壁的房間裏忙著。也不忙著去見他們,要將方案整理出來,可不是一時半會就弄得好的。幫闕丹瑩去倒水喝,她卻搶先去。
“闕主任,進門是客,可不能搶著做。”
“領導辛苦,我做些細碎的事更是應該的。”闕丹瑩說著,笑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來,平時好像都沒見到,楊衝鋒一時間定睛看了。闕丹瑩也恰看過來,臉一下子就紅了。
“秘書才是最辛苦的,他們承擔更多的具體事。”
“我承認這點,天天和他們打交道,了解他們工作的繁重。楊縣,領導是勞心,背負的壓力不是外人知道的。”闕丹瑩在那個位置,對於壓力的感受自然比別人更直觀些。楊衝鋒這兩天雖說不怎麼將萬平輝等人當回事,但也是他第一次主導工作,壓力表你說沒有。闕丹瑩這樣安慰幾句,心裏卻舒適多了。
“謝謝。”
“謝我什麼,要說感謝,我得代表柳河人感謝您才對。”說著兩人就笑,闕丹瑩對楊衝鋒疊得異常整齊的創飛了一眼,心裏“咚”像擂鼓一般。從那次和楊衝鋒一起在政府大禮堂裏,共同將前來鬧事的下崗工人全走,看著他麵對百多人給工人作出保證,心裏深處就被觸動。要不然哪會毫無顧忌地給他兼做秘書?政府辦主任級別不高,但工作卻忙,通常都是和縣長直接聯係,安排縣長的一切工作之外,還得將縣政府裏一大攤子細細碎碎的事都要攬到。
這時候,狂跳過後,心裏覺得很寧靜、很充實,對以後萬平輝會不會將自己撤換,安排到冷僻的位置閑置下來,也覺得無所謂了。到這時還不能為柳河的改變努力一把,今後還會有什麼機會?對自己的選擇,一是心裏早就想這樣做了,義無反顧,以前隻是沒有一個帶頭的,沒有人扛這大旗。二是覺得和楊衝鋒在一起工作,心裏踏實,沒有那種時刻要提防的心裏。女人在官場裏,作出的努力會多得多,不少人會付出家庭付出一生。每到一處,都會有那種時刻想將自己吃下的貪婪的眼光。楊衝鋒不是沒有這樣看過自己,卻感受到更多的是欣賞,自己內心裏對他要是想侵犯自己,要不要拒絕都沒有想好。
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這句話闕丹瑩早就聽說過了,也感受到話裏的真實。
平靜下來,彼此之間的理解就更深一些。闕丹瑩對楊衝鋒的家庭情況知道一些,卻不細致,“楊縣,夫人一直在柳澤縣?還是想法子調到市裏方便些。”
“她這段時間都會留在京城娘家裏,工作的事以後再說。”
“在京城?”闕丹瑩本想說:那你不是沒有牽絆,海闊天空任魚躍了。卻怕他一下子想到自己,女人有時極敏敢,有時又很遲鈍。
喝過茶,楊衝鋒先站起來,到隔壁房間裏去看看,要知道趙致靜他們的進展情況。才享受過文怡芳的極致防縱的服務,很容易讓人產生貪欲,闕丹瑩是熟透的了女人,獨處多了,兩人說話也不是很注意,容易擦出些火花來,還是早做提防為好。黃瓊潔不在身邊,楊衝鋒的防禦就很薄弱,自控力降得太低。
男人的征服心,那是一種本能,楊衝鋒也沒有意識到要做什麼控製或引導。再說他對女人的感觀喜好,都是以合意為準則,不看對方是做什麼的。
十天之後,趙致靜等人終於將酒廠改製方案拿出來,核心內容就是楊衝鋒提出的五個方麵。這段時間裏,柳河縣的上層,也都知道這些改製了。沒有人出來說一句話,這也是楊衝鋒預料中的事。對不明風向時,大家更願意先觀望著。
楊衝鋒是不是代表市裏的意思,或者說,更多的人心裏都猜測楊衝鋒是不是在給市裏做傳話筒?要是市裏的意思,站出來反對,那不是自討沒趣?
到這時,已經是堂而皇之的事,方案出來後,楊衝鋒首先就將方案稿讓闕丹瑩給每一位縣常委成員,然後自己到市裏也交給相應的領導,要取得他們的認可和支持。市裏雖然不會對縣裏的改製跳出來指手畫腳,但注定要損害到一些人的利益,製造些阻力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將陣勢擺開,作出一副決戰的架勢。這是闕丹瑩和楊衝鋒兩人反複討論後,覺得這樣更具突破力。柳河縣的一些領導,在位置上蠅營狗苟這麼些年來,一事無成,將柳河縣折騰成這樣。對柳河縣和市裏說來,都走到思變的關隘前,就差找到突破口了。
酒廠改製就是一種嚐試,要是成功,柳河就將甩開膀子追趕其他縣市,也可作為一種示範性的。類似的情況,在柳市地區還有不少的半死不活的企業。
公開叫陣,要有勇氣,更要底氣。這卻是楊衝鋒的優勢,這些優勢背景,楊衝鋒沒有跟闕丹瑩說過,她卻堅信楊衝鋒能做到。
趙致靜從交出改製方案稿後,就回到酒廠裏。他要做到工作更多,也向楊衝鋒保證過,酒廠的工人一定會理解和接受。楊衝鋒感覺到最薄弱的化解,就是在酒廠裏,趙致靜的保證楊衝鋒並不掉以輕心,也不是不信任他。將張淩濤和另兩個秘書一起給趙致靜做幫手,將政府辦的一部分力量和縣開發辦都放到酒廠這邊。
到晚上就要召開常委會了,闕丹瑩在下班時守在政府辦門口,等楊衝鋒下來時迎上前。“楊縣,今晚一起吃飯?”
“那是求之不得,美女請吃,可遇而不可求。”
闕丹瑩便笑起來,見他總這樣一副隨時想要調細自己的模樣,卻都沒有更進一步,心裏沒有絲毫防範。卻說,“想到哪裏吃?我先去點菜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