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中等人以為張政民會主動找楊衝鋒說一說這事,兩人私下交流下,也就會回到之前那種配合默契的時光。可過了幾天,卻都沒有見到有任何動靜,心裏也就在嘀咕,可也知道楊衝鋒的做法,不好去多說什麼。其他的人自然也看到這一點,感覺到了張政民那種不肯服輸的倔強之意,還有他在工作之外的頹廢之狀。
倒是沒有聽到過張政民的怨言,楊衝鋒對這事就像完全忘記了似的。
找何寧生談話時有韓東偉親自做的,算是對他的一種安撫了。從長嶺縣過來,田穀豐就先接了車,上到何寧生的車後。兩人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何寧生雖一肚子的不火,可也不會找田穀豐來發。組織部這邊對他算是可以的了。按說何寧生還有一年才到坎,要不是楊衝鋒將這事提出來,何寧生會再任一年的職,就在他的位子上退下來,心裏上會好受得多。但大江流域的人事,雖說是市委在抓,但做主的卻是楊衝鋒。而何寧生在政府口子上,楊衝鋒要將他換下來,就算韓東偉出門來保也無法做到的。
何寧生最惱火的就是不能夠讓他堅持一年,這一年縣裏的工作也不可能耽誤什麼的,有彭斐在抓,縣裏各項工作在他看來都很有起色。但是政府卻一直都不滿意,何寧生覺得這是之前楊衝鋒就對他不滿,是政府的不滿意那隻是一種借口而已,不是他工作沒做好,而是他之前站在市委書記的陣營上,市長這樣做不過是用他來震懾其他人,也是給市委進行示威。
在車裏,田穀豐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那樣子就像是無話可說似的,雖不說什麼,但卻有意將市委那種無奈表露了出來,明確地告訴何寧生說是楊衝鋒一意孤行所致。兩人冷一會,何寧生如今是無官一身輕,也不會在意什麼,說“有些人狂妄,目中無人,他能夠蹦達幾天?我倒是要等著看他們怎麼收場。”
“老何,何縣長,何必說這些話?是不是?讓人聽到總是不好。”田穀豐裝著在勸。
“我怕卵子,人不求人一般高,這話我就算到市政府裏去說,誰還來咬我老毛?我知道書記和你都是好心,你們的情我會記在心裏,就算沒有能力回報出來,多說幾句心裏話多把市裏的歪門邪道說出來,多少還是有人能夠聽進的。”何寧生說著愈發火氣旺起來。
“老何老何,何苦呢,你這是……性情中人啊,就是管不住那張嘴。”田穀豐對何寧生懂味是有點看好的,之前每次到長嶺縣,都會全方位地進行接待,但在縣裏工作上,何寧生一貫都是遙控指揮當甩手掌櫃的。楊衝鋒看不慣他,那也是必然。不要看在此時說得狠話,但在楊衝鋒麵前就算楊衝鋒真給他兩耳光,也未必敢放出一個屁來。
說來說去,歸根結底還是自己過不了硬,當然,在體製裏又有誰能夠過得了那一關?
“知道市裏讓誰來接你的手吧?”田穀豐轉了話題,說多了市政府那邊的壞話,萬一何寧生真的沒有了職位而不在乎權力了,到市政府亂說一氣,還不將自己也牽連到裏麵去?
“田常委,要不說到這事兒心裏還好受些,要是真讓張為來接替,以張為的能力和聲望,長嶺縣倒是有指望的。現在讓一個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跟在人家屁股後麵舔屁股的家夥來,不是誠心禍害長嶺縣嗎?”何寧生對楊衝鋒滿腔怒氣,對此有所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話。在長嶺縣裏,何寧生還留下大量的人脈,體製的主要位置上的人,都還是他提拔任用的,現在退下來了,這些人脈仍在對何寧生說來隻要在長嶺縣裏,就還有他的市場。倒也不怕此有所到長嶺縣而揭他老底。
田穀豐見他越說越離譜,不敢順著他的話說,卻說起張政民來。“說句實話,市政府那邊也就老張是個實在人,隻是在市政府那邊……”
“是啊,張市長推舉張為到長嶺縣完全是出於公心,也是為縣裏好,可一片公心那又怎麼樣?還不是當場就撕破臉?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也是政民市長涵養好,換了誰這麼地為他做牛做馬地拚命,卻得到這樣的結果,隻怕都受不了這樣的人。”何寧生說,“田常委,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說法?下麵有人傳,說是政民市長在市裏負責的工作多了,有些地方沒有請示到位,這一次不過是有意而安排的警告。他那時要顯威呢,也就政民市長那樣的人做事埋著頭不看方向……”
田穀豐見不論說什麼,何寧生都能夠將事情往最不利對楊衝鋒最具攻擊力的話說去,索性將煙拿出來抽。也給何寧生一支點上,免得他話過多。對何寧生這些話,田穀豐也知道他是故意在自己麵前說的,希望到市委後能夠得到多幾分關照,田穀豐見多了也不會受他蠱惑。不過,何寧生要是敢出頭,他倒是也樂意看一看戲。平通市目前就一個聲音,韓東偉似乎都不在有爭執之意,但對他田穀豐說來這種日子可不好受。
韓東偉和何寧生談話顯得平淡,何寧生將他和田穀豐說的那一套哦出來,但韓東偉卻一句都不說。每當這時候,韓東偉就喝茶或閉著嘴想問題,兩三次之後,何寧生也就知道他的態度。韓東偉隻是要何寧生支持市裏的工作,自己有什麼要求先提出來,市裏肯定會給予考慮。韓東偉在這裏就用了些技巧,他知道何寧生會提一些要求,而一些要求就算他能夠打贏,楊衝鋒未必肯答應,用“市裏會考慮”,結果怎麼樣卻要到時再說。
何寧生也知道,就算自己提出來,市裏也未必會答應,就表示自己是長嶺縣的人,退下來後在縣政協裏任一屆領導,也算是對黨對全縣人民的一個交待。他的意思很明白,陳雨蘇到長嶺縣去,有他還在縣裏就算此有所想折騰也翻不起什麼浪來,下麵的人主心骨還在,也不會完全聽從此有所在縣裏弄權。
韓東偉自己也會想通這一點,就算何寧生不與陳雨蘇作對,在此留下裏有老資曆又有眾多門人下屬,日子自然好過。陳雨蘇也不敢將他怎麼樣,就算是縣長在市裏有楊衝鋒撐腰,那也不可能將全縣的主要崗位的人都給得罪了,今後還要不要人支持工作了?同時,估計楊衝鋒會有意將何寧生放到市裏來,說不定還會將級別提一提,提成副廳也是可以的,這樣的位子放政協人大可以,放市政府裏也有不少的位子適合養老。
從內心裏說,何寧生如今對楊衝鋒還真不怎麼在乎了,反正下來,按照規矩,下來之後以前就算有什麼事也不會追究的。要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在官場裏走的人會在退下來後,給翻到收拾。這樣的事誰來做都會在體製裏受到大家一齊的反對,逼人太過,反腐反貪那隻是一種政治手段。退下來的人已經不再有政治利益上的競爭力,誰還能夠與他們計較?一旦這樣做,今後還不得人人在退下來後給人清算?就算他貪得億萬家財,那也不是誰人私產給侵害,都是從國家那裏刮剝而來的,多或少那都是人家的本事。
基於這樣,目前在市裏就算不當著楊衝鋒的麵罵人,可在市裏四處說說難聽點化出一出怨氣,相信市裏會有市場的。所以韓東偉找何寧生談話之後,他也不急著回長嶺縣去,而是住進了市委給他掛好的賓館房間裏,做出要靜等市裏給他一個結果的樣子來。
平通市裏那次常委會的情況,很快就傳到省裏。李衛國得知後,很細致地了解當時的情況,連每個人都臉色細節也都弄清楚了。平通市目前看起來就像一塊鐵板一般,但內地裏有沒有裂痕,在外力作用下那種彌合會不會破裂,自然會有不少人都在關注。
了解到細致情況後,對張政民目前的工作、思想、情緒和行為,就有人更加注意他。平通市市委或許不能夠對市政府這邊插手事務,但張政民本來就是市政府的重要人物,隻要能夠看到機會,自然有人不會放過。李衛國對情況有了全麵的了解之後,也就將發生在平通市裏的事,給石為為進行彙報。石為為沒有表現出相應的熱情度,但也沒有及時製止李衛國敘說這事,在李衛國理解來。這樣的事老板想知道,但卻不能夠自己參與去做,畢竟全省一哥還是有他的身份的。
發生在平通市裏的事,李雷等人也知道了。當然,這些人也不會就做什麼行動,雖說希望看到楊衝鋒手忙腳亂地,甚至他所引進的項目出點什麼差錯,非要他們來幫忙解決,將這些大功勞都落到他們的頭上才叫舒坦。可要針對平通市做出什麼具體的動作,張政民也不會是楊衝鋒的對手,沒的將楊衝鋒惹怒了反而不合算。
對楊衝鋒的怒火,李雷等一陣營的人都不敢直接麵對,主要是他所站立的角度是大江流域經濟圈。從京城的態度看,誰要直接妨礙這一發展,那都會毫不手軟地進行下手。陳佳也就是一個例子,殺這一隻雞還是能夠起到嚇猴的作用的。
當然,就算在很清楚的形勢下,也會有看不請或說有人存著僥幸的心態,要在其中巧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下班後張政民還在加班,這些天沒有與劉振中等人有什麼往來,也沒有向楊衝鋒做什麼工作彙報。近期的市政府工作任務很明確,那就是招商,將有誌於到大江流域裏來投資的商家引進來,安置好,政府這邊做好服務工作,也都是有規矩可循的。楊衝鋒平時也不會對這些細節的事務一一地過問。
累了一天,似乎手頭的工作總是無法做完,處理好這一樁工作,張政民也就像泄氣的球一樣,給人一種萎靡感覺。這些天,他又慢慢地感覺到周圍的人對他的那種態度,這種態度越來越明顯。就算感覺到,但他也不能有什麼表示,那種頹然感讓他有種想喝酒的企望。喝幾杯酒,有一些酒意也就更好地忘記一切不順意的事。
從車裏下來,酒樓的人像對待每一個客人一樣,秘書給張政民開了車門。他也就當先往裏走,一個人,走著從背後看就有股說不盡然的落寞。而他的秘書,也有種冷宮裏那種淒涼與不忿的精神氣。
已經不是第一次過來,這段時間來,張政民由偶然到酒樓來,慢慢地更頻繁也更有規律地走進酒樓裏喝酒。而整個平通市的人,都像有種什麼感覺一樣,對張政民有種貌合神離的做法。看著像是什麼都沒有,但卻都能夠感覺到與張政民之間的工作關係變得沒有了熱情。
由於楊衝鋒一直在市裏和省裏之間跑,市裏也就沒有及時解決何寧生的去留。陳雨蘇雖說早就上任,但何寧生也沒有回長嶺縣去做交接,留在市裏等候著安排。市裏按說不可能這樣對待他,但偏偏在省裏發生了一些事,是楊衝鋒必須去做工作的——大江機械集團申報項目之後,楊衝鋒就在為這個項目與省裏交涉,分不開身來處理何寧生的事也很正常。
張政民才喝第二杯,秘書這些日子也感覺到很重的壓力,但對張政民還是很關心的,沒有陪著張政民喝酒,可卻在勸他多吃一些菜。門外有敲門聲,秘書去開門,見是何寧生走進來。本想攔阻的,但何寧生哪會將秘書放在眼裏。當下見張政民冷著臉看他,說“張市長,我是過來討一杯酒喝,您不會怪我無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