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很可能是這邊有人在背後壞她的事,對J州那邊講她得了癌症,人家才不要她了,哪個招工單位會傻乎乎地招個癌症病人去養著呢?難道怕公司的錢沒地方用?
她越想越氣,到底是誰在外麵造她的謠?她的病情是誰透露出去的?
想來想去,隻能是丈夫那個大嘴巴走漏了消息,於是逮住他算賬:“你幹嗎把我動手術的事說出去?現在搞得好,這麼多人知道了,如果傳到J州去,人家還會把工作給我?”
他很無辜:“我什麼時候把你動手術的事說出去了?”
“你沒說?那小溫怎麼知道?”
“她知道嗎?”
“我上次打電話找你,她就問我是不是叫你送我去做手術。”
他似乎不明白這之間的聯係:“問一下就怎麼了?”
“那就說明她知道我動手術的事嘛。”
“哦,是這樣。”
她見他沒否認走漏消息的事,更加生氣:“你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嘴碎?家裏什麼事都拿到實驗室去說。”
“剛才記不起來了,但現在我想起來了,我沒告訴她,我誰都沒告訴。”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得相信。這又不是什麼光彩事,我幹嗎要告訴她?”
“那是誰告訴她的?”
“我怎麼知道?”
她想到另一種可能:是韓國人說出去的,因為隻有這麼幾個人知道她做手術的事,Z醫生肯定不會說出去,更不會在華人中去說;她姐姐也不會說出去,而且她姐姐遠在天邊,根本不認識這裏的華人;她導師不會說出去,不僅因為導師是個做學問的人,從來不八卦,還因為導師根本不認識小溫之類的人。
如果她丈夫沒說出去,那就隻能是韓國人說出去的了。
她氣得不行,這個韓國人真要命,專門搞了那個獲知信息授權找她簽字,那就說明韓國人知道不應該把病人的信息泄露出去,怎麼可以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轉身就把她的病情告訴小溫了呢?
她立即給醫院打電話,要求取消那個獲知信息授權。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就在擔心醫院會罵她朝令夕改無事生非。
但醫院一點兒沒罵她,隻叫她過去填個表,於是她跑到醫院去,拿到一張印製的表格,不由得衷心佩服美國各種程序的完善,什麼都給你想到了,有一個申請的表格,就有一個取消申請的表格,好像早就料到你會出爾反爾,授權之後又取消,於是印好了表格在這裏等著你一樣。
暗中幹掉韓國人之後,她又擔心造成了冤假錯案,於是給韓國人打個電話,盡量委婉地問起這事。
韓國人一口否認:“我沒對誰說呀,我是幹這行的,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是違反職業規範的?再說我也不認識你那些同學,也不會講中文。”
“但是你認識小溫呀!”
“我怎麼會告訴她?我從來沒跟她說過你的病情,你不信可以去問她。”
“那她怎麼會知道我動手術的事呢?”
“肯定是你丈夫告訴她的。”
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人人都很無辜,人人都很有道理,但人人都很可疑。
她想給J州那邊寫個信,澄清一下癌症傳言,但又怕多此一舉,弄巧成拙,本來人家沒聽到這個傳言,正準備用她的,結果她自己這麼一申訴,人家反而知道了,於是不要她了。
拿不定主意了,隻好打電話給姐姐。
姐姐聽了她的描述,說:“別擔心,J州那邊不會相信傳言的,如果真有人想在背後暗算你,向J州那邊打小報告,J州也不會相信,打小報告不明明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嗎?再說,美國的單位也不敢因為癌症就不錄用你,不然你可以告他們歧視。”
“歧視什麼?”
“像你這種情況,最好告了,性別歧視,年齡歧視,身體狀況歧視,想告哪條就可以告哪條,三條一起告也行。”
“但他們哪裏會那麼傻,直接說是因為癌症不要我的?他們可以隨便找個理由……”
“不會的,J州那個單位我知道,很正宗的美國機構,名氣很大,名聲很好。對他們來說,機會均等就是真正的機會均等,不是喊著好聽的一句口號,他們是從心裏信奉這個,也從實際上維護這個的,隻要他們認為你合格,他們就會錄用你,不管你是哪個民族、哪個政黨、哪個性別、哪個年齡段。”
“但我這不是性別民族的問題,是身體的問題。”
“身體的問題也一樣,凡是這種個人不能控製的因素,他們都不會當成你的過錯。除非你吸毒,是癮君子,否則他們不會因為你的身體條件不錄用你。”
她希望美國就像姐姐說得這麼好,她希望J州那個單位就像姐姐說得這麼好,這樣才讓人有盼頭,有奮鬥的目標,也有奮鬥的動力。如果這是在中國,她肯定被人暗算了。或者可以說,如果這是在中國,她根本就不會有這個麵試的機會,奔四的女人了,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