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亂又卑微地抓起我的皮包,拿起床邊那個空空的火柴盒,問你:“這個火柴盒可以送給我當作留念嗎?”
“你喜歡收集火柴盒嗎?”你問我。
“我有一位賣火柴的朋友。”我說。
你詫異地看了看我,我站在那裏,等著你最後的相認。你走到我身邊,伸出那隻溫熱柔軟的手,撫摸我的臉。我的眼淚幾乎要湧出來,想撲到你懷裏,這時,你臉上突然浮起一個神秘的笑容,倏地在我耳鬢變出一朵手掌般大的紅玫瑰,然後把它別在我耳背上,期待著我的驚訝和微笑。你並沒有把我認出來,隻是想送我一份道別的禮物,這也許是你一向用來討女孩子歡心的小把戲吧。
我摸摸耳背上的玫瑰,如你所願地笑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家旅館。
你給我的錢,我用來買了一台舊的鋼琴,當作是你答應送我的禮物,唯有這樣,才能洗去我的羞恥。
我又回到我一無所有的家鄉,我想,說不定哪一天,你會想起那個賣火柴的女孩。我想你知道,她不曾忘記你,也永遠不會忘記你。
弟弟奇放下那封信。他仿佛看到一個瘦弱女孩的那張臉。大雪翻飛的冬夜裏,衣衫單薄的她在空空的街道上叫賣著懷裏的火柴,自己卻得不到半點兒溫暖。她總是在琴行外麵等他,出神地傾聽著裏麵的琴聲,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留意著街上每一個像他這種小流氓的男孩,生怕錯過了他。
許多年後,是他錯過了她。
第二天,他吩咐仆人買了一張車票,預備回去找她。然而,就在這天晚上,他的右手被切斷了。他再一次把她忘得一幹二淨。直到一天,他的手複原了,他收拾東西的時候,重又看到她那封信。
這一刻,她就坐在他麵前,微笑看著他,仿佛已經原諒了他。他要告訴她,他想帶她到天涯海角去。
“你說你回來看你媽媽?她好嗎?”她問。
他驚訝地看著她,用震顫的聲音說:“她死了,我去墓地看她。”
她窘困地說:“哦,對不起。”
“墓園的管理員告訴我,你以前常常去看她。”他不解地說。
“是三年前嗎?”
他看著她,她一點兒也不像愚弄他,更不像要向他報複。
“也許我去過。”她眨著一雙大眼睛說。
他好奇地看看她,想要了解她話裏的意思。
“三年前,我遇到一宗交通意外,那輛車子沒有把我撞傷,卻把我嚇壞了。我被送到醫院裏,做了很多檢查,身體機能沒有任何損傷,但是,以前的事,無論我怎麼努力,都記不起來。我隻有最近三年的記憶。”
“那你為什麼會認得我?”
她笑著從茶幾下麵摸出幾張他巡回表演的光碟,說:“我從醫院回來之後,發現家裏有很多你的剪報和魔術表演的碟片,也許是以前買的,我全都看了。我以前一定很喜歡看魔術。你的魔術很棒,沒想到你今天會登門造訪。”
弟弟奇神傷的眼睛看著這個曾經不肯忘記他的女孩,喉頭哽塞,說不下去。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我以前為什麼會常常去墓地看你媽媽,我們是認識的嗎?”女孩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弟弟奇。
“我們以前是鄰居。”他停了片刻,終於說。
“真的?”女孩拍拍自己的額頭,說,“我真希望我會記起來。我以前是怎樣的?”
看著那雙渴望的眼睛,弟弟奇回答她說:“你是個很快樂的女孩,喜歡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