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孔雀石(1)(2 / 3)

她端來一杯馬丁尼,說:“你先幫我拿著。”

他接過那杯馬丁尼,奇怪她為什麼不把酒放在桌子上。她朝他煞有介事地笑笑,從身上鮮黃色圍裙的口袋裏掏出一條小小長方形的紅絲巾,在空中揚了揚,再把它捏成一團在手心裏搓揉。當她攤開雙手,那條絲巾竟變成了長長的一條紅絲巾。她把絲巾抖開來鋪在桌子上代替黃色的桌布,然後接過他手上那杯酒放在桌上。這是她從魔術師那兒學回來的小把戲。

他笑了,問她:“這是魔術嗎?”

“不是魔術,是法術。”她一本正經地說,然後告訴他,“我以前當過魔術師的助手。你是幹哪一行的?”

“有紙嗎?”他問。

她拿了一張草綠色的紙餐巾給他。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看了看她的臉,在餐巾上瀟瀟灑灑地畫了幾筆。

餐巾上畫的是她,才第二次見麵,他就能捕捉到她的神情,一看便知道是不凡的手筆。

“你是畫家?我也會畫畫,我改天可以拿給你看嗎?”她一邊雀躍地問,一邊把那張餐巾珍而重之地藏在黃色圍裙的口袋裏。

他啜了一口馬丁尼,點點頭。

那個晚上,她一邊啜著馬丁尼,一邊翻箱倒櫃把自己以前畫的畫找出來。那些畫全是她跟魔術師四處表演時畫的,有肖像,有動物,有風景,全都有點抽象。她曾經夢想當畫家,將來愛她的那個男人要跟她一樣愛看畫。夜深了,她抱著那些畫趴在床上,喝Dry馬丁尼喝醉了,在醉夢中想念他,也想念著想念他的幸福。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林克沒來。她沒精打采地等著,害怕他以後不會再來。終於,他來了。

“好多天沒見你了。”她盡量說得輕鬆平常,裝著並沒有掛念他。

他沒表情地笑笑,沒接腔,坐下來,要了一杯Dry馬丁尼。

“喝馬丁尼的人都很寂寞。”她瞥了他一眼,說。

他苦笑,沉默無語。

“今天晚上,我來請你喝酒好了。”她說,拿了一杯馬丁尼給他。

他一直在喝酒,她沒把那些畫拿出來給他看,他也沒說要看,他根本忘了。

那天晚上,他醉了。餐廳打烊的時候,她扶他起來,問他:“你住哪裏?”

他住在餐廳附近一幢鮮黃色的公寓裏。公寓沒有電梯,她吃力地扶他爬上樓梯,在他身上找到鑰匙把門打開,在那兒,她看到那個使他脆弱的女人——她在一張畫裏。

油畫中的那個年輕女人蓄著長卷發,穿著米白色的蕾絲裙子,靠坐在一把黑絲絨高背扶手椅子上,天使般的容顏若有所思,右手背上棲著一隻綠色小鳥。

“這個是你女朋友嗎?”她問他。

“她走了。”他苦苦地說。

她怔怔地看著畫中那張臉,明白自己一輩子都不能跟她相比。

“她愛上了別人。”他醉醺醺地說著倒在那張畫前麵。

她在他身邊蹲下來,說:“她很漂亮。”

像個孩子似的,他哭了。

“你會忘記她的。”她撫撫他的頭。

“你以為忘記是那麼容易的嗎?”他將臉埋在手裏說。

她不懂回答。她從小到大的記性都不好,以前在魔術團裏就常常被魔術師取笑。

她走過去,把床上的一條毯子拿過來,蓋在林克身上。他閉上眼睛在波斯地毯上蜷縮著睡了。

屋裏有好多畫,隻有一張是那個女人。忘記了時間的消逝,她仔細欣賞每一張畫,禁不住歎息,打心底裏渴望他。回頭看著躺在那兒頭發濕濕昏睡了的他,她走過去,臉抵住他的背躺下來,曲著雙腿,悄悄把一隻手繞過他的胸膛,心跳怦怦地嗅聞著他的氣息。

清晨的微光灑在地毯上,她悠悠醒轉過來,看到仍然酣睡的他。她偷偷啄吻他,帶著他嘴唇的餘溫起來。然而,她在晨光中看到的,又是那個女人的肖像,畫中人看上去好像比昨天更美,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凝視著她。她手指按在唇上,緩緩退出他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