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會有一段愛情
她突然明白以前多麼傻,
她失去他是因為太在乎。
七歲那年,有一天,歐媞跟父母和哥哥在家裏吃飯的時候,突然宣布:“明天會有一個很特別的人來我們家裏。”
第二天,她那個失蹤了十二年的外公突然出現。從此以後,大家都認定她是個擁有超凡第六感的孩子。她能夠準確地說出媽媽把錢包遺留在什麼地方,爸爸公司那個已經四十七歲、有著更年期臭脾氣的女秘書將會懷第一個孩子,哥哥那支從沒贏過的球隊會在明天的球賽中勝出。
來找她問卜的人愈來愈多。她變得很忙,要上學、做功課,還要回答那些人的問題,他們甚至問她某個夢境的意義。
她像個轉世靈童,隻是,她並不是喇嘛,她也不特別珍惜這種預感的能力,這種能力給她帶來太多煩惱了。
別人以為當她愈長大,她的能力也會愈厲害,正好相反,她的能力漸漸變弱。有一天,她對她爸爸說:“今天出門,你會遇到一個舊朋友。”
結果,他爸爸那天遇到的,是一頭從動物園溜出來、四處搗亂的大黑熊,把他的車子壓了一個大洞。
可是,歐媞一點兒也不難過。她愛上解夢,狂啃解夢的書,到外國深造占卜星相學。她用知識去彌補失去的感知能力。
她開了一家解夢所,聽人家的夢是她的興趣。有時候,她也能指點一下別人的迷津,畢竟,她還有一點兒殘存的第六感。
就像三年前的那一天,早上起來,她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動。她在解夢所裏替客人解夢,卻心不在焉。當最後一個客人進來的時候,她終於明白整天纏繞著她的那種感覺。
她從沒見過他。來找她的大部分是女孩子,偶然有些男的,也是個性和外形都比較柔弱的。然而,眼前這個男生全然不同。他那雙細長的眼睛閃耀著理性的光輝,神情卻又帶著一抹對神秘事物的好奇。他臉上有著討人喜歡的微笑,一雙手卻交臂抱著,仿佛是來挑戰她的。
她卻已經知道,他就是那個命定的人。
“我昨天做了一個夢。”他告訴她說。
她投給他一個微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夢到一隻獨角獸。”他說。
她乍然一驚,馬上翻看麵前一本厚厚的解夢書,不是要看書,隻是想掩飾心事。
“這是個不祥的夢嗎?”看到她驚訝的神情,他問。
“不是的。”她搖搖頭,回答他說,“那是愛情的夢。雄性獨角獸是很癡情的,求愛時會依偎在雌性獨角獸的膝蓋上。”
然後,她問他:“那隻獨角獸在你夢裏做些什麼?”
“它什麼也沒做,就隻是蹲在那兒。”
她瞥了他一眼,問:“你和女朋友的感情很好吧?”
“我沒女朋友。”他回答說,好像想指出她猜錯了。
她翻著麵前那本書,這一次,她想掩飾的是心中的喜悅。她那樣問,不過是故意試探他,跟那個夢無關。
“那麼,你將會有一段愛情。”半晌,她帶著些許微笑說。
他離開之後,她一直想念著他,想象著她和他之間的各種可能性。隔天,這個叫徐文正的男人又來到她的解夢所,說的是另一個夢。她聽著聽著入迷了,他說著說著忘了自己的夢。
“來這裏之前,我明明還記得,現在卻想不起來了。”他搔搔頭,尷尬地說。
“忘記了的夢,也就不重要了,不會有什麼影響。”
他走了,她知道他還會再來。對他的期待,成了她每天生活的重心。
後來有一天,在解夢所裏,她正在解釋他前一天做的那個夢:他夢見自己打劫精神病院,警察來追捕他,他拚命逃跑,最終還是被他們逮著。警察沒把他關進牢裏,反而把他送回去精神病院,警告他,他並不是什麼江洋大盜。他聽了難過,大喊著說:“我沒有病!”
她皺皺眉,想了很久。他瞥了她一眼,向她懺悔說:“我昨天根本沒有做夢,這個夢是我瞎編的。”
“那麼,以前的夢呢?”她問。
“除了第一個夢,其他的都是我瞎編的。”
她生氣了,站起來,雙手支著桌子,問他:“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想找些寫作的題材。”他老實回答。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那種會找解夢師的男人,她太熟悉那種人了。
“你是作家?”她質問他。
他點點頭,露出歪斜的笑容。
“寫些什麼?”
“科幻小說。”
“沒聽過你的名字,很出名嗎?”
“不出名。”
“好歹也說出來聽聽。”
“徐人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