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貓兒眼(2)(2 / 3)

“慶祝什麼?”她掙紮著。

“慶祝我拿獎。”他使勁地把她壓在身體下麵吻她。

“這種事是用來慶祝的嗎?你以為我是拜神的燒肉嗎?滾開!”她連續摑了他幾個巴掌,坐起來把他推開,雙手伸到背後把裙子的蝴蝶結係上,用手背擦擦嘴唇。

他那雙尊嚴受損的眼睛看著她。這已經不是她頭一次這樣對他了。

“自從我回來之後,你為什麼總是對我忽冷忽熱?”他紅著臉問。

“我一向都是這樣。”她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卑微地問。

“這句話多麼似曾相識啊。”她心裏想,默然不語,撇下他走進睡房拿了一套睡衣到浴室去。曾經有多少個夜晚,她不也是孤零零地在那盞落地燈下等他回來嗎?他終於知道那種滋味了。

她點燃了一根薰衣草蠟燭,泡在注滿水的浴缸裏,臉埋水中。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甩了甩,長長地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像笑,也像沉思。月圓的那個晚上,她對著寶石魔牌許的那個願望,是要徐文正回來她身邊,永遠永遠愛她,然後,她要向他報複,要他受盡所愛的人施加的痛苦和折磨。

在公寓外麵的台階上看到他的那天,她戲弄他說:“可我已經不住在這裏。”他幾乎相信了,從那一刻開始,便是一場戲弄;不過,這種戲弄是帶著感情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和他的地位逆轉過來,她對他忽冷忽熱,甚至無理取鬧,而他總是會遷就她。她對他愈壞,他愈愛她。她突然明白以前多麼傻,她失去他是因為太在乎。

她不愛他了嗎?卻也不是。相反,因為看到他的痛苦,她好像愛他更深了。就像一個向一條小狗施虐的主人,看到傷痕斑斑的小狗會生起憐憫之心,把它抱在懷裏撫愛。一旦它的傷口複原,她卻會再次對它施虐,而那條忠心的小狗依然會義無反顧地朝她跑去。人與狗已經牢牢地縛在一起了。

她從浴室裏出來,看見徐文正屈曲著身體,身上裹著被子,臉埋被子裏躺在床上。她靜靜地坐在床邊,聽到他微微地打鼾。他蜷縮的四肢看起來就像一條習慣被虐待的小黃狗卑微地尋夢去。這天很冷,她悄悄拿走他身上的被子,披在自己身上。

小提琴手後來又來過解夢所幾次。他的失眠症沒有好過來,每天隻能睡幾小時,做過的夢,因為醒來的時候太累,也記不起了。歐媞沒有收他解夢費,他為歐媞拉琴也沒收取酬勞。他拉琴很好聽,她覺得自己反而賺了。他也是個聊天的好對象,雖然有點失意,卻很會自嘲。他告訴她說,有一次,他到外國旅行,在馬戲班裏看到一隻會拉小提琴的猴子,得到的掌聲比他所有的表演都要多。

“因為它是猴子嘛,它表演蹲廁所也會有人為它鼓掌。”歐媞笑著說。

歐媞有時會和小提琴手去吃飯。兩個人談音樂,也談夢。歐媞告訴他說:“我喜歡小玫瑰的歌。”

“我也愛聽她的歌。”

“還以為你隻喜歡古典音樂。”

“我才沒那麼嚴肅。”他笑笑說。

“每次聽她那首《那些為我哭過的男孩》,我都覺得很幸福。”

“是不是有許多男孩子為你哭過?”他問,帶著好奇。

她笑了笑,沒回答,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從背包裏掏出幾張福音光碟來,說:“這是我以前一位客人給我的。這隻迷途的羔羊後來不知怎的信了上帝,為了希望我也能進天堂,所以塞了這幾張聖經福音的光碟給我,我才聽了幾分鍾就睡死了。我想,對你的失眠症也許會有幫助。”

小提琴手半信半疑地接過那幾張光碟,笑著說:“萬一失眠症沒治好,卻信了耶穌,那怎麼辦?”

“那就可以進天堂啊。”歐媞說。

第二天,歐媞接到小提琴手的電話。

“看來我是沒法進天堂了,你給我的光碟比迷藥還要厲害,我聽了五分鍾便睡得像死了一樣。這種好東西,你還有沒有多一些?”小提琴手問她。

“好的,我找找看。”她說。

她哪裏還有?那個客人已經很久沒來了。

那天,她下班後經過一座教堂,一些教友在那兒派福音傳單,她靈機一動,拿了一遝傳單。夜晚,她拿著錄音機,躲在書房裏,模仿光碟裏那個沉悶的女聲讀著傳單上寫的那些福音故事。徐文正好幾次探頭進來,問她:“你在幹什麼?還不去睡?”

她背朝著他,好像做著什麼秘密的事兒,不想讓他知道。

第二天,她把錄音光碟交給小提琴手,說:“我又找到兩張。”

精神煥發的小提琴手說:“看來我要請你吃飯。”

往餐廳的路上,他們肩並肩繞過繁華的大街,他的手好幾次碰到她的手,她沒避開。然而,就在他們說著笑著走過馬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身邊走過,停下來看了看她和小提琴手,眼神滿是詫異和憂傷。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徐文正。她看見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沒有停下來,直往前走。徐文正也沒追上來。那一刻很短暫,小提琴手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