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李、許二公子,與寶珠原是至交友好,還有二、三個同年,時常來往,依仁都見過了。他見兩個公子FengLiu富貴,刻刻巴結。兩個公子,與他雖非同調,覺得此人無甚可厭,不過一時拿他取取笑。他有時也將些風月之事,引誘他們。寶珠是個女子,本不動心,李、許二位,說得甚為投機,津津有味。
那天飯後,李、許到來,他兩個是來慣的,不消門上傳報,直走進花廳坐下,適值寶珠在內濯足,才紮縛停當,愁眉淚眼的,用手握住金蓮,坐在炕上下肯出去。依仁趕忙來陪,說道:“南小街新來一家,有三個姑娘,我昨日同人去過一次,排場甚大,是揚州來的,有個月卿最小,更比兩個姐姐美貌。諸君有興,何不同去走走?”
文卿被他說動了火,即刻要走,墨卿道:“且等秀卿出來,再為商酌。大約這位道學先生,還未必從權。”文卿道:“此事在我,不怕不去!”依仁道:“舍弟前千萬別說我的意思!”正說著,寶珠慢慢踱進廳來。各人笑麵相迎,起身讓坐。墨卿道:“秀卿如此遊移,在房中梳頭還是裹腳,累我們久候,是要罰你的。”文卿笑道:“罰你一台花酒!”寶珠道:“弟從來不慣風月,諸兄莫作此想。在我家小酌,倒可奉陪。”文卿道:“你就算個姑娘,陪陪我們,比那殘花敗柳好多著呢!”
寶珠見他兩個說話,不象意思,忙用話支吾開了。文卿道:“前天南邊來了一位畫士,住在南小街,本領筆法頗佳,舍親薦在我處,今日正要去會他。秀卿專愛此道,何不同去一遊?”大家道:“好!一同去無疑。”就要起身。寶珠道:“車還沒有伺候,倒走了麼?”墨卿道:“我們來未坐車,是走來的,你到底還是姑娘家怕見人?還是腳疼不好走?我看你明日,放外任,作封疆,怎麼好?”
寶珠笑道:“奇談!做封疆不是當塘汛,你瞧見那個做封疆要跑路的?”依仁道:“舍弟並無他意,恐怕失了官體,所以孔聖人當日說:‘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眾人大笑。寶珠道:“我真不能走,我腿腳上常患shi氣。”文卿笑道:“裹緊了,放鬆些就好的。”墨卿道:“你看ChunGuang明媚,大地皆成文章,隻當踏青的,我們扶著你走,好在沒有多路。”
寶珠尚在遲移,文卿焦燥道:“秀卿好象深閨處女,真有屏角窺人之態。”扯住寶珠就走,寶珠無奈,隻得也帶了兩名小書童出門,緩步而行。不多一刻,已到南小街,依仁指了門,書童去敲了幾下,裏麵答應,出來一個小女使,認得依仁是昨日來過的,笑道:“鬆老爺來了。”寶珠問:“他如何認識你?”問了兩遍,依仁笑而不言。
寶珠心知奇異,也就不問了。小把眾人打量一番,就滿麵添花,讓眾人進去,請房裏坐下。房中潔淨清雅,壁上貼多少鬥方詩句,有副對子:
翠樓妝罷春停繡,紅袖添香夜校書。
寶珠明白是個妓家,口內不言,心中是知道依仁引誘。有人將門簾放下,送進茶來,忽聞一陣笑聲,進來三個美人,時新妝束,也還覺得可人。見過眾人,道:“還沒問少爺們貴姓?”
眾人還未開言,依仁忙答道:“此位許少爺,是尚書的公子;這位李少爺,是侍郎的公子,就是我妹丈;那邊坐的是我舍弟,新升的都老爺,皆是同科鼎甲。”三人也問了三個的芳名,亦是依仁代答,長翠紅,次玉柳,三月卿。三人見三個闊少爺,格外巴結,待依仁也就好多了許多,很為親熱。寶珠笑道:“文卿如今真會撒謊,不是令親做畫工,倒是家兄做牽頭。”說得眾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