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柏忠想了半日,忽笑道:“有了有了,人家門上常貼,又吉利又切題,又有一個月字在內。”朗吟道:“天增歲月人增福。”李、許、鬆三人大笑道:“這匪夷所思。”劉公子道:“下聯呢?”柏忠道:“就此一句,真費了門下許多心思。再對下聯,就難死門下了,而且好句不可多得。”劉公子道:“胡說!沒有下聯成個什麼對子呢?”柏忠道:“真是苦我所難,肚裏打不出油來,我請鬆大先生替我對罷。”
依仁道:“有個什麼案件,還可以妄參末議,詩句對聯也荒疏久了,不能相代。”柏忠道:“好人好人,成全我罷。”依仁道:“不敢允你,隻好想想看。”起身背著手踱來踱去。一會工夫,笑道:“對了一句,倒還自然。”劉公子道:“請教請教。”依仁頗有喜色,念道:“我愛芳卿你愛錢。”墨卿等笑得打跌道:“真虧他想得到。”
依仁隻道讚他真好,臉上頗為得意道:“舍弟的對子,憐他我就愛他,都是憐香惜玉之人,莫笑幕賓不通。我們案件上,批個批語,也還用四六聯呢。”劉公子還不住的問是誰的詩句。依仁道:“就是我的詩句,知道是誰的?”劉公子道:“你的句子,不現成用不得。”柏忠著了忙道:“今人也是詩,古人也是詩,隻好的就是了。少爺不信,問三位大人,可好不好?”
三人笑道:“好極了,連我們也要退避三分呢。”劉公子道:“我看也不見得,那能如年兄們的是真好呢。”柏忠道:“少爺莫看輕了,這副對子,我們報效少爺足了。門下家貧,謀衣謀食,詩詞歌賦無暇及此。記得十年前的詩,連張山人還讚我的好,說我再做兩年,也就同他一樣,可以做得個小山人了。諸位大人是知道的,張山人是個大詩翁,人家何等敬他,我象他也就好了。”寶珠道:“既要做山人,就該在山中,為何在宰相門下呢?”眾人大笑。
柏忠雖是副老臉,也就羞紅了。劉公子吩咐擺酒,因依仁是寶珠哥子,年紀又長,大家讓他首坐,依仁謙之再三,隻得坐了,劉公子在酬酢之際,故意將寶珠靴子一踹,寶珠雙眉緊皺,一手扶著椅子,一手摸著靴尖,捏了一會,那種可人的媚態,畫也畫不出來。
劉公子失口叫了一聲“好”,同眾人又謙了一會,仍照昨日坐法,劉公子主席,柏忠末坐,歡暢飲呼。翠紅姊妹敬歌唱曲,好不高興。劉公子道:“李年兄是鬆年兄姊丈,鬆年兄的令嶽是誰家?”寶珠道:“尚在未訂。”劉公子道:“我來執柯。我有個姨妹,今年十六歲,同鬆年兄年歲相當,才色二字,也還得過去,我們就他一門親戚不好嗎?不知年兄意下如何?”
寶珠尚未回答,李、許二位道:“此是美事,全仗玉成。”劉公子道:“年兄現有幾位尊寵?”寶珠道:“一個沒有。”劉公子道:“通房丫頭,定是好的。”寶珠搖頭,也不言語。墨卿道:“你那個丫頭紫雲,光景同他有一手呢,人品真美。”寶珠急了道:“什麼話?使喚的村丫頭,你……你們也要取笑。”墨卿道:“你說村,那就沒有俏的了?”
劉公子道:“諸兄不知,我兄弟聖經卻一句記不清,嫖經是通本背的,上麵有兩句道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的好處,真不可言語形容呢!家母房中有個玉簪,兄弟同他最好,沒有事閑著,就叫他到書房內去見一麵,並無別故,說的是人間豔語淫詞,對答如流,均不能入耳,隻張嘴兒,真正是會說,等我明日討來,送與鬆年兄,同他試試,就知道他利害了。”
寶珠聽他豔語淫詞,談得津津有味,也就羞得無地自容,又說要將淫婢贈他,兩頰飛紅,低著頭隻不開口,心想避他一避,遂起身向炕上躺下燒煙。劉公子看見,正中心懷,說道:“鬆年兄逃席了。”說著,走近炕沿,用手把寶珠靴子一捏,虛若無物,心裏明白八、九,笑道:“年兄靴子大了,也是你腳太小些。”寶珠趕忙縮回,無言可答,心裏跳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