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子亂了(2 / 3)

在得到古怪兵器之前,殘夕徒手和人對搏。

憑著超拔的武藝,也就是他對為武之道的藝與技的獨到掌握與領悟,而不是蠻勇武力,很少人能成為他真正對手。

但別人使上武術器械,比如:刀或劍(這是最常見的武器),與他動手時,他多半也能贏,卻無勝算的把握。盡管他也用過多種常規兵器,這其中也不乏好的刀劍,寧王就由他在王府武庫挑選,都無很中意的。那些武器使在他的手,覺得不對路,和他所理解的武學精義完全是兩碼事,他的武技也就從中無法很好發揮出來。這是兵器的問題。

尤其進入王府,殘夕作為不是軍人的準軍人,他深感與以往遊俠江湖不同,這是個兵器的時代和軍人的世界,沒有一件滿意的兵器很難站住腳。

好的兵器可遇不可求,到哪兒找去?

在使過不稱心的刀劍後,殘夕總是這樣感歎。一日,他突然心血來潮,在紙上畫了一種奇形怪狀的兵器圖樣。像古代的戈,又不是戈。殘夕覺得這東西順眼,心裏來了興致。看著自己若受神示似的畫出的兵器設計圖,他不禁頗為自得地嘿嘿笑了起來。

殘夕預感到自己需要的兵器很快就會出現。

殘夕首先找到棋盤街有名的鐵器鋪。老鐵匠是熟人,與王府素有生意往來,一見殘夕就滿臉堆笑。是要打把好刀使嗎?

殘夕也不答,隻把那圖紙往又黑又髒的案上一攤,你就按這打一件,揀最好的鐵!

老鐵匠在皮圍裙上揩著手,將目光遞到案頭,驚異地說這是啥玩意?我打了一輩子鐵器,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殘夕盯著他,鐵匠的回應好像吃不準這活。

你能不能試試?

老鐵匠很當回事地把圖紙橫看豎看,皺著眉琢磨,這有刺又不是矛,開口又不是斧,更非刀非劍。他又瞧瞧殘夕迫切的眼神,疑惑地,你要這個,能使嗎?殘夕狠勁點頭。老鐵匠隻有再看圖,最終還是歉意地搖搖頭,我還是弄不明白這東西,手頭沒把握的活也就自然不好接嘍。

你就不能試一試麼?殘夕在懇求。瞧不明白,怎麼試啊。老鐵匠像是反而有了拒絕的理由,他的聲音比殘夕還大。

這令殘夕滿腹的期待化成了失望。

他伸手從案上取回圖紙,負氣道:我不信就沒人能打出一種像樣的活!拔腿出了鋪子。老鐵匠在後麵哈哈笑著扔出一句話,不信你就試試,我老鐵匠做不出的活,這南都城裏也便沒第二個能做得出。

殘夕覺得那話也說大了,他發瘋似地跑遍了城裏所有鐵匠鋪。

結果真如棋盤街老鐵匠所言,偌大個南都大大小小數十處鐵匠鋪,還真沒一家能接得下這張圖。那些個個看似好手的鐵匠,對著那張稀奇古怪的圖紙,惟有搖頭的份。

殘夕來到順化門,眼看出門就到城外了。他有說不出的沮喪,踅進一家酒店,揀了處靠窗的坐頭,要了半邊豬頭,一壇李渡高粱,獨自悶喝起來。

剛喝一半,窗外扔過來一串丁當的鐵器敲打聲,煩。他調轉身,背對窗,暗罵:這些不動腦筋隻會打鋤頭的廢物。

但那叮當聲卻時不時又像一串什麼似地扔過來,扔過來,不依不饒地緊粘他的耳膜。殘夕有些憤然,掏錠銀子拍在桌上,逃也似出了酒店。

一個武者為找不到合適的兵器而苦惱。

3

轉機是從順化門外一口臭水塘的歪脖子老柳樹下發生的。

當時殘夕正為沒有一個鐵匠能打出他設計的兵器而心灰意懶。這幫無能的東西,他憤憤不平,同時對自己心血來潮的構思也有了懷疑。

他坐在一截爛樹蔸上,心事如塵埃。塵埃的氣息刺激得他打了個凶猛的噴嚏,他索性用那張紙狠揩了揩鼻子,揉作一團地拋到地下。他覺得隻有這樣才能平息內心的不滿。

叮叮當當,鐵器敲打聲又響了起來,好像跟著他,這次反倒使他心裏感到了平靜。

一個瘦高個的鐵匠。正消遣似的,有一錘子,沒一錘子地敲打著一件什麼。

這家城外鐵器坊生意清淡,也沒有夥計。隻鐵匠一人在搖搖欲墜的棚子裏,既專注又心不在焉地打著一件什麼玩意。鐵匠臉熏黑粗糙,竟十分莊嚴,像一塊生鐵。殘夕走來,鐵匠沒有反應,仿佛他手裏的活已做了很久,並打算繼續這麼做下去。

殘夕不吱聲,看這位隻顧埋頭打鐵的鐵匠,他隱約覺得這才像個真正的鐵匠。不浮不躁、專心致誌打他的東西,那東西才能真的成器。

才真正是:器。

等到鐵匠拿起那件鐵器來端詳,臉上有幾絲不易覺察的得意,殘夕卻心頭一震。鐵匠打製的,不正是他心頭的那件古怪兵器嗎?

殘夕聽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劇跳,一摸身上,圖紙被他揩鼻涕扔了,他一陣惶恐,生怕那張圖被風刮跑了。

幸好由於紙揉著鼻涕還粘在那兒,他趕忙揀起,小心地擦幹淨,那件古怪的圖形還完好如初,他又惟恐鐵匠轉瞬會不見似地,趕回那間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