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 / 2)

薛鴻蒔發現自己無法直視母親的眼,盡管對這個韶華已去的女人心存芥蒂,但他卻無法衝破骨血的牽絆。他煩躁的揉著頭發,腦海裏滿是趙寶如手上的那道血痕。

趙寶如也在觀察著兒子,他越發行蹤莫測,近日來一直不肯回家,誰也不曉得他到底去了哪裏。印象中的這個孩子是那樣溫柔有禮,少年時期的薛鴻蒔有著嫣紅的唇和一雙含笑的眼,時而羞澀臉紅卻並不妨礙他的落落大方。他孝順,性格穩重,對她體貼入微,有誌氣又溫潤,都說女兒是貼身的棉襖心貼心,可是鴻蒔卻比女兒還貼心。趙寶如感歎起當年,她到底有多愛他,才會生出那等邪惡心思,竟萌生殺人越貨之心。壞人替他去做了,卻未曾換來他一個好,曾幾何時,這孩子竟變了,變成了今日這副模樣。他的骨骼肌膚都已經長成,可是心思卻百轉千回,倒不如當年的孩童豁達坦蕩了。趙寶如苦笑著搖搖頭。

“鴻蒔,過來坐。”趙寶如受傷的手無力的放在腿上,手掌向上,看起來她傷得不輕,可是卻好像毫無痛感。看著兒子難得乖一次,走到身邊坐下,她笑靨如花,薛鴻蒔滿麵愧疚,卻不大自然的轉過頭去,不肯看著母親。趙寶如滿眼慈愛的看著他,眼裏有幾分失落:“你小時候就不這樣,我有個咳嗽腦熱的,你都守在我邊上,勁頭十足的伺候我,安慰我,我雖然嘴上不說,可是作為一個當娘的,心裏覺得很欣慰。”薛鴻蒔聽著母親的話,低頭不語。趙寶如長歎一口氣:“也是,那時候的咱娘倆也沒今天這麼生分。算了,這個話題不談。今天我過來,是因為你真的挺長時間不回家了,我這心裏惦記。你最近可好?”薛鴻蒔低頭思索半晌,露出一絲自憐和自嘲的複雜表情:“托您的福,怎麼可能不好呢?或者,母親覺得我應該覺得哪裏不好?”趙寶如的麵色如常,口氣卻堅硬起來:“這是哪來的話,我怎麼不曉得你都會挖苦你親娘了。我覺得你好不好跟過來看看你有什麼關係,你要曉得我可是理直氣壯的。”氣氛急轉直下,薛鴻蒔煩惱的閉上眼,靠在沙發上:“媽,你看也看見了,我挺好的,勞您惦記了,若是沒什麼事,能否不要再說下去。”

趙寶如臉上的表情有一絲鬆動,露出隱痛。薛鴻蒔閉著眼,完全未曾注意到她表情上的細小變化。趙寶如清清嗓子道:“好,我什麼也不說了。但是你今天必須跟我回家。這邊這個房子,暫時不要過來住了。”話音一落,薛鴻蒔立刻從沙發上彈坐起來,眼睛瞪得老大:“什麼?為何?!”不待母親說話,薛鴻蒔激動得一揮手:“不行!我絕不回去!”趙寶如氣得顏麵通紅,咬牙切齒的用未受傷的手指著兒子半天,她平靜了一下情緒,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鴻蒔,聽話。”薛鴻蒔轉過脖子,整個背部線條僵硬如鐵,用肢體申述著自己的拒絕。趙寶如眼圈一紅,哽咽道:“你為何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回家去,媽來照顧你,不好麼?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這個家?再說……再說,你爹最近身體不好,你一個做兒子的也應該回家看看。他這一休養,生意又趕上要勁的時候,鴻杉天天叫著要過去接手,她一個丫頭片子,哪裏鎮得住場。這種絕好的機會你若不衝上去,你父親豈不是會對你心灰意冷。”

薛鴻蒔一聽得這理由,一腔熱血湧上心口,他仰天大笑了幾聲,笑得趙寶如站起身,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好不用止住了笑,踉蹌的拍著胸口,她嚇得後退了幾步,不知所措的看著他。薛鴻蒔紅著眼,瞪著她道:“如何,母親沒看到過這樣的兒子吧哈哈哈,好笑啊,你這麼關心我何時繼承爹的生意,幹脆自己親自去上陣罷了,反正我也誌不在此,你也不喜歡鴻杉,可是人家做得就是比你兒子好,英雄非雄,有何不可?看來你還是沒有認清一件事,那兒子今天就老老實實告訴你,省得你日後總是心心念念。其實,早在當年她死去的那一刻,你兒子就死了。”趙寶如捂著胸口,幾乎不能呼吸的看著兒子。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衝上去,不顧受傷的手,憤然抓住兒子的衣襟:“你哪裏聽來的混賬話?我告訴過你,她走掉了,絕不是死了。”薛鴻蒔憤恨的抓住母親的手腕,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用力推她,他的臉變得扭曲,趙寶如盯著兒子那瀕臨失去理智的樣子,心如刀絞。

薛鴻蒔忽然放開母親,轉身回到自己房內,過了一會兒,他大步走了回來,將一頁報紙往桌上一拍:“你自己看!”趙寶如顫抖的拿起桌上的東西,是當年的一頁報紙,上頭記錄的事情十分普通,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上,用公事話的口吻敘述了一個女人的死亡。可是這張紙瞬間便刺激了她,因為即使放在當年,那平淡的敘述也讓她熱血沸騰永生難忘。她看著薛鴻蒔,滿臉的不解:“兒子,你告訴我,這是從哪裏弄來的?”薛鴻蒔的臉上露出勝利的笑,那笑容出現在此時此刻,顯得諷刺而無奈,仿佛是在對她說:看,你終被人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