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暫時安靜下來。
無怨和無悔卻都用不解的目光望著空空,心想: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啊?
空空覺得自己問心無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話難聽,卻也是為了救他。
再看那男子,又昏了過去,他的腿還在流血。
“快!快點兒!”空空催促道。
遠遠地看見了法王寺,無悔便大喊:“師父!師父!”
方丈和癲師兄一起跑出來,卻沒見小和尚們的人影。
“明明廟裏有井,你非要叫他們到後山去打水,這下出事了吧?”癲師兄嘮嘮叨叨地說。
方丈說:“喝井裏的水,是為了省時間。省時間是為了什麼?”
癲師兄說:“為了做功課。”
方丈說:“讓他們去抬水,也是功課,可以打磨他們的耐力和體力。”
“這下倒好!打磨了三個時辰,水沒打上來,人還不知上哪兒去了。哎!剛才是不是他們在喊?”癲師兄說。
“好像是無悔的聲音。”方丈說。
“人呢?”
正說著,三個小和尚抬著擔架匆匆忙忙地回來了。
暮鼓響起了。方丈坐在男人身旁,空空和無悔侍立一旁。
無怨端著一碗湯藥進來。
方丈慢慢扶起傷者,無怨給他喂藥。
方丈說:“這是嵩山特有的草藥,專治外傷,止血散淤也有奇效。你趕緊喝下,慢慢調養,不出十日,你就會痊愈。”
傷者緊閉雙唇不肯喝藥。
方丈說:“快喝吧!涼了藥效就沒那麼強了。”
傷者依舊雙唇緊閉,還試圖爬起來,但沒有成功。
方丈忙問:“你要幹什麼?”
傷者閉著眼睛說:“我知道出家人心地善良,可你們真不該救我啊!我背負孽債,已經不想活了!”
方丈勸道:“世間萬物皆有因果,施主何必妄下斷言,輕易放棄生命呢?”
傷者說:“我已下了赴死的決心,你們就別再勸了。”
方丈沉吟片刻,說:施主,你先在廟裏住兩天。
如果仍然一心想死,我們也不再攔你了,好嗎?
傷者點了點頭。
方丈吩咐道:“無怨、無悔,把施主送進香客房。”
無怨和無悔把傷者抬走了。
方丈轉而對空空說:“這幾天,你們不僅要對他悉心照顧,還要努力打開他的心結。”
空空說:“明白!”
傷者睡著了,無怨、無悔和空空躡手躡腳地走出香客房。
空空說:“師父叫我們打開他的心結,你們有什麼好辦法?”
無怨說:“他什麼都不肯說,能有什麼辦法?”
無悔說:“怎麼沒說呢?他不是老說自己罪孽深重?哎!他該不會是犯了什麼大罪,逃出來的吧?窩藏朝廷要犯,可是要殺頭的呀!”
空空想了想,說:“也許沒那麼嚴重,可能是做了對不起家人、朋友的事,良心不安罷了。”
這天夜裏,傷者醒了。他望了一眼從窗口射入的月光,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空空坐在院子裏,皓月當空,遠山如黛,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舍得放棄這一切美好。
屋裏突然傳出奇怪的聲音,他趕緊衝進去,看見傷者正使勁用頭往牆上撞。
“施主,不能這樣啊!”空空一邊說,一邊製止他。
傷者看了他一眼問:“小師父,你們普渡眾生是嗎?”
空空說:“對呀!”
“那你們就讓我去死吧!死了,我就脫離苦海了。”
空空問:“能不能告訴我,你掉進了怎樣的苦海裏呢?”
傷者痛哭,卻一句話都不肯說。
過了一陣,空空見他不再哭泣,以為是睡著了。這時,無怨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說:“空空,你去睡一會兒吧!我來替你。”
空空揉了揉眼睛說:“謝謝大師兄。”
第二天一大早,空空睜開眼,感覺不放心,便朝香客房走去。
無怨在門外的小凳子上坐著,手裏拿著吃了一半的紅薯,睡得正香。
空空推醒他,說:“快醒醒!天都亮了。”
他倆一起進屋,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空空急了,大聲問。
“我……我……”無怨很懊悔,敲著自己的腦袋說,“我怎麼就睡著了呢?”
空空說:“趕緊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