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欣一見到那道身影,膝蓋突然覺得一軟,不自覺地跪了下來。她微低著頭,不敢正視印絕那犀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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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屋子內,一個男人站在一張破舊的石桌前,兩手撐在桌麵,低頭看著石桌上複雜的紋路,陷入了沉思。
突然,身後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那男人眉頭一緊,扭頭,警惕地看向沒有門的門口,一個穿著鬥篷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裏。在他身後,是傾斜而下的稻草堆,像一陣瀑布似的傾斜而下,好不壯觀。
男人的眉頭鬆開了,但仍舊是一幅疑惑的樣子。他挺直身來,道:“你爸叫你過來的?”
門口那人抖了抖鬥篷上的些許稻草,聲音有些疲憊:“不,我自己要來的。”
語氣低沉沙啞,但藏在其中的稚氣卻未脫。
男人驚訝:“你自己?”這個地方可是自己選的,是最隱秘的,但眼前的這個少年,居然知道啊。
看出了男人的疑惑,少年“好心”地提醒:“伯伯告訴我的。”
男人頓悟,撇了撇嘴,心想著回去要怎麼好好地“處置”這個死老頭兒,但也還是揮了揮手:“進來。”還不忘多看了幾眼那還在“流淌”的稻草瀑布。
心疼。
少年脫下鬥篷,隨意地搭在一張石凳子上。脫下鬥篷的他,是一張很平凡的臉,是那種把他丟到人群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那種,但在發際線那裏,卻是可以看出些端倪——那明顯是一種********。
他自來熟地從飲水接頭那端了一杯水,坐下,看著麵前眼皮直抽的男人。
這孩子,動作怎麼這麼嫻熟,就搞得好像這裏是他家似的。
男人不語,少年就一直盯著他看。直到最後,還是男人最先說話了:“你來做什麼?”
少年放下水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良久,才回道:“證實我的猜測。”
“什麼猜測?”男人轉過身,繼續看他那神秘莫測的“地圖”。
少年站起身來,繞了個圈,繞到了男人的正麵,也學著他的樣子,把手撐在桌子上:“她到底是不是。”
陳述句,少年的心中自有那個答案,但他不敢百分之百地說全。
男人頭也沒抬,但長長的睫毛卻在微微地顫動。許久,他才抬頭,身子向前弓,高挺的鼻梁幾乎要貼在了少年的臉上。
“是。”他很平靜。
少年突然覺得釋然了,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了幾次,好不容易才平複了心中的激動。他離開了桌子,轉身就要拿他的鬥篷。但男人有些譏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很關心她啊。”
少年的背脊一僵,但很快的,他又恢複了正常。他不著痕跡地拿起鬥篷,頭也不回道:“你也很關心她、啊。”
說完,也不看男人難看的臉色,徑直走出門口。
“你如果真的好奇的話,宴會上,我邀請你了。”男人冷冷道,語氣不是很和善。少年腳步一頓,沒說些什麼。
男人如獵豹似的目光直射向他,雖然覺得如芒在背,但還是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門外的稻草堆還在流瀉,天知道這稻草堆有多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流得完。但少年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傑作,就運起內力消失在夜色中。
“我知道你還愛著她。”少年的話隨著他的身影一起消失了,男人的心裏突然觸動了一下,那一句話像一根刺深深地紮入心底的深處,永遠都不可能再愈合了。
此時的天空呈現出淡淡的紫色,紫得如此明淨,仿佛是被熏衣草染過一樣。多情的月光也不敢打擾,隻得止住傾泄而下如江水的想法,慢慢地蓋滿整個山頭。蟬們還在叫著,它們似在歌唱如此的夜,歌唱出一種靜謐中的淒涼之美。
男人站在稻草堆前,就那麼靜靜地凝望著夜色,穿著一件黑色風衣,再風中飄揚著,就仿佛自己與那夜色融在了一起。
他深邃的暗瞳裏倒映著的是那一彎明月,充滿了多情,仿佛是希臘神話中那深愛著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的英雄俄裏翁,偉岸卻又執著。
“澤梁啊,看來你也陷入了愛河了呢,還記得你爸麼,一模一樣,一個骨子裏刻出來的……”男人笑了,笑的是那麼帥氣,英俊瀟灑,卻驚心。那股陰柔卻不散去,和那柔和的月亮一樣。
男人突然咳嗽起來,他隻覺得胸口那裏一片冰涼。他輕輕地拿出貼在胸口的護身符,那枚小小的護身符靜靜地躺在他手心裏。
在月光的照映下,護身符上的那個字顯現出來。
——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