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水塘四(2 / 3)

這個發現,再次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手拿蠟燭,壯起膽子,鑽進了桌底。櫥門塗成黝黑的顏色,就像棺材板…左邊裂開一道縫隙,我伸手摳住縫隙,輕輕一拉,"梆當"一聲,櫥門掉在了地上。露出的並不是儲物壁櫥,而是黑黑一洞。不時有絲絲冷風從洞裏鑽出來,打在我臉上,刀刮一般,裏麵空氣流通。我用手捂著蠟燭,怕被吹滅,所以看不清洞內情形。

洞口挺大,成年人都可以通過,更何況我一個小孩子。我護著燭火,一咬牙便鑽了進去。從洞口爬入後,依然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就像進入了一個長方形的箱子裏,兩旁都是堅硬的木板,頭頂則是漆黑一片。我試探著舉起胳膊,小心翼翼站了起來,上麵空間很大。終於,我站直了身子。忽然,一股陰風吹來,蠟燭差點熄滅,我死死護著蠟燭,閉上眼睛,猛打幾個冷顫。

陰風過後,四周恢複死一般的寧靜。我緩緩睜開眼睛,搖曳的燭火下,放眼看去,原來是一個隔間,這間偏房原來是被隔開了的。這時,我想到之前撞牆的聲音,於是定一定神,按外麵聲音來源的方位,向左手邊看去,依稀看到那裏好像吊著黑黑一物,離的遠了,看不清楚。那是什麼?…

要想看清它是何物,便隻有靠近些。我剛剛抬腳,便踢到硬硬一物。哦,忘了我在一個箱子裏,兩旁有木板了…我低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這才發現,哪裏是什麼箱子,竟是一口大棺材!而我之前,卻是由棺頭爬了進來,此刻正站在棺材裏。

我大吃一驚,"騰"一下便從棺內一躍而出,落在地上。蠟燭火苗兒一陣搖晃,整個隔間忽明忽暗,滾燙的燭油滴在我手上,一陣刺痛傳來,令我清醒許多。相比之下,這裏不像外麵那麼氣悶,似有通風之處。深吸幾口氣後,心神略定,我戰戰兢兢打量四周,地上好像有許多盆盆罐罐之類的東西,加上腳旁這口棺材,整個隔間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間墓室。當然,這是以我現在的感覺。當時的我,不知道墓室什麼樣。

從外麵看,棺材相當陳舊,沒有蓋子,棺頭的擋板被我當作櫥門給掀了下來,實在想不透,它為什麼會被人擺在這裏,堵住洞口。

就在我詫異的打量這口棺材時,身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孩子…"

"誰?!"我急忙轉身,就在此時,平地刮起一股怪風,蠟燭"噗"一下,熄滅了。瞬間,我便被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莫名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呼吸,心髒由於缺氧,劇烈的跳動著。冥冥中,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我,不由自主向前走去。黑暗中,前麵好像站著一個人。

"孩子…你終於來了…"細微的聲音,空靈寂渺,似乎是前麵那個人影發出來的,又好像來自地下。

"你是誰?"我頓住腳步,下意識問道。

"你見過我的,我是馬一刀…"

"馬一刀"這三個字,幽幽傳入耳中,霎時變作焦雷,炸的我腦中轟的一聲響!

"唉…"馬一刀輕輕一歎:"我已經死了,現在和你說話的,是我的鬼魂…"

"啊!"我大吃一驚,倒退兩步。

"孩子,你不用怕。隻有你才能與我對話,別人是看不到我的。"

"你,你是鬼…你走開…"我嚇的哭出聲來。

"哼!"馬一刀冷哼一聲,"你師父那麼厲害,還不是沒用?教了個膿包徒弟出來!"

"不許你汙辱我師父!"一聽到師父,我心裏安定不少,斥聲道。

"算了,你隻是個孩子。"馬一刀口氣緩和,"孩子,我是給人害死的,魂魄被鎮在這裏。你和你師父要助我脫困,為我申冤呀…"馬一刀的聲音十分飄渺,說到最後兩句時,無比哀怨。

這時,我已經沒那麼害怕了,明顯感覺到馬一刀沒有惡意。隻是心中充滿了疑惑,卻又不知從何問起,隻得呆立不語。

馬一刀自顧的訴說著:"孩子,我對不起你師父,我騙了他。我無法自首,因為我殺死了鬼七。其實,鬼七就是馬青。他名義上在外麵販布,幹的卻是倒賣文物的勾當。我們是一個強大的盜墓團夥,他比我入行早。整個團夥有個總老大,不過神出鬼沒,我從來都沒見過。據馬青說,他也隻見過一次。團夥中幾人一組,分頭行動,所盜的東西,除一兩件上交外,其餘的平均分配。馬青拉我入夥,我隻不過是負責保管文物,替他尋找買家的手下。他在團夥中的身份,便是鬼七。馬青一般拿來的,大多是些毫不起眼的東西。為了不引人懷疑,這些年來,他總是深夜而來,匆匆而返,家都不回。直到有一天,馬青拿回一隻精美的唐代瓷瓶。他說準備洗手不幹了,偷偷弄來這麼一件寶貝,賣掉後我倆平分,然後他就帶上老婆遠走高飛,去過正常人的日子。但我卻財迷心竅,為了獨占瓷瓶,殺死了他,埋進了亂葬崗裏…"

馬一刀幽幽的訴說著…當他看到那件瓷瓶後,登時便兩眼放光。憑借多年以來販賣文物的經驗,他知道這件瓷瓶非同小可,一定能賣大價錢。他和馬青儲藏文物的地點,便是這棟老屋的隔間,這裏是馬青家的祖屋。馬青爺爺在世時,是名棺材匠人,而這棟老屋,以前便是棺材鋪了。這裏位於鎮邊上,附近沒有住戶,經常有些鬧鬼的傳聞,沒人敢來。老屋的隔間十分隱秘,以前是用來儲藏東西的。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將一口遺留下來的舊棺材擋在了入口處,即使有人闖入,看到那裏擺一口棺材,馬上便嚇的逃之夭夭了。更為離譜的是,馬青有時深夜而來,不敢回家,便睡在那口棺材裏,盜墓賊普遍膽兒大,不信邪。

按照往例,二人將瓷瓶放在了隔間裏。為慶祝這次弄到個大件,他們買了些酒肉,在老屋裏,喝的臉紅脖子粗。酒酣腦熱之際,馬青不免得意洋洋,慶幸終於可以告別不見天日的生活了。馬一刀卻不大高興,馬青洗手不幹,意味著他今後便斷了財路,靠肉鋪那點生意,根本就不夠養家。往常時,馬青弄來的東西,賣掉後,二人都是三七分成,必竟盜墓風險大,馬一刀也沒說什麼。輪到最後一件時,馬一刀不幹了,於是,二人便在分成上發生了爭執。馬一刀是名屠夫,心狠手辣,再加喝了點酒,眼睛一紅,便動了殺機。他騙馬青,說在亂葬崗上發現一座無主的古墓,估計裏麵會有文物,勸說馬青幹最後一票再收手。馬青不大相信,因為亂葬崗上的墓他很熟悉,不記得有什麼古墓。馬一刀便說,信與不信,一看便知,馬青便決定前去看看。

隔間裏有不少沒有賣出去的冥器,臨行前,馬一刀順手撈了件青銅錘,藏在了身上。常言道,狡兔三窟,為確保萬無一失,二人之前在隔間地下挖了條暗道。出口在野外一條荒廢的水溝裏,用木板擋住,蓋上泥土,以防萬一被人堵住,逃脫時所用。當年挖這條暗道時,他們意外發現地下有條青石修砌的甬道,十分堅固,不知是建於什麼年代,也不知通往何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不開,也就沒在意了。

為抄近路,二人爬進了地道,馬一刀出去後立即掏出銅錘,守在出口,馬青剛一露頭,銅錘便砸了上去。鮮血四起,濺的馬一刀滿身都是。很快,馬青沒了動靜。馬一刀掩好出口後,脫下上衣,埋在了水溝的遠處。然後拖著馬青的屍體,來到了不遠處的亂葬崗。正要掩埋時,馬青忽然動了幾下,竟沒死絕。馬一刀立刻銅錘相向,直到他再也沒了動靜。隨後,他剝下馬青的上衣,用裏麵幹淨的內衣,擦去身上臉上的血跡。離開亂葬崗後,他用衣服把銅錘一裹,扔進了遠處一條河裏。亂葬崗上有不少無主的孤墳,馬一刀自認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死後的馬青竟然將一條胳膊從地下伸了出來!而其妻竟然每晚都夢到自己的丈夫,鬼使神差的跑到亂葬崗…

馬一刀取出瓷瓶後,回到家中,埋在了杏樹下麵。馬青死後,屍體被人發現報了案,好一陣子,馬一刀都惶恐不安,整日呆在家中,不敢出門。幾個月過去,相安無事,馬一刀便慢慢放鬆了警惕。至於那瓷瓶,他暫時還不敢處理,決定等過個一年半載再說。他萬萬沒有想到,瓷瓶竟然會給他帶來噩運…

馬一刀答應師父,救活馬傑後,自當前去自首,但他卻食言而肥,因為他隱瞞了殺害馬青的真相。就在馬傑醒來的第兩天,馬一刀便撇下妻兒,倉皇出逃了。其實他並沒有逃遠,而是躲進了這棟舊屋裏。此後的好長一段時間,馬一刀白天睡覺,晚上出去尋找吃食。這樣的時間,持續了一個多月。終於有一天,噩運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這天晚上,馬一刀跑到別人菜地裏偷了些吃的,便回到了舊屋。進門後,他感覺氣氛有些不大對勁。緊張的東張西望,突然從門後竄出一條黑影,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便一陣劇痛,很快就不醒人事了…

馬一刀醒來後,已變成了鬼,他不知道殺死自己的凶手是誰,他的鬼魂,整日遊蕩在隔間裏。他試圖出去,卻處處碰壁,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有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他鎮在了這裏,不得轉世輪回。絕望中馬一刀,不由想到了師父,他相信師父一定有辦法助他脫困,卻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師父知道…馬一刀無助的徘徊著,他知道自己罪有應得,但不想莫名其妙的永不超生。

不知為何,成了鬼魂後的馬一刀,經常聽到地下傳來女子的哭聲,時斷時續,他很奇怪,觀察幾日後,發現聲音竟是從那條甬道裏傳出來的。哭聲總是一瞬即逝,馬一刀知道,肯定有個冤死的女鬼在裏麵遊蕩。他試圖鑽入甬道,卻無能為力,似乎隻能呆在這隔間裏。

此後,馬一刀便天天守在甬道旁,一聽到哭聲,便大聲呼喚。終於有一天,哭聲停住了。從甬道裏飄飄悠悠鑽出一個美貌的女子,穿一身古舊的衣服。女子告訴他,自己是百餘年前被人害死的馬茹雲,因怨念太重,不能輪回,鬼魂終日遊蕩在魚塘的甬道裏。而這條甬道,乃是當年建塘的先人所修,通向遠處的那條河。因為那條河連通著京杭運河,河水從未幹過,所以塘裏的水也不會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