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行屍傳說一(1 / 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現在想起來,昨日發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無比清晰的夢,深深的縈繞、烙印在腦海。師父聽完以後,沒有作聲。出神的沉默一會兒,閃身去了外屋,很快,端來一碗兔肉,遞到我麵前。

"一直等到半夜,我去衛生所,醫生說你們早就走了,四處尋了兩遍,不見蹤影。餓壞了吧?快吃吧。"師父臉色蒼白,眼布血絲,聲音沙啞,估計一夜未睡。

我早就餓壞了,端過碗來,便虎啃狼嚼,食而不知其味。師父點上一支煙,來回踱著腳步,看起來滿腹心事。

終於,我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抹一把嘴上的油膩。忽然,我想起昨夜心驚肉跳的一幕,急忙捂住嘴巴,差點把剛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良久才勉力壓住。

師父撫著我的背,"冷兒,好點了吧?"

"嗯。"我點點頭,喉嚨裏擠出一個聲音。

"隨我去那棟老屋。"

清晨,天色陰霾。昨日那場雪,下的非常大,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積雪,早已凍得又幹又硬。冷風呼嘯,四下裏如同冰窖一般。不時有三兩的鄉民,吐著白煙,鏟著屋頂、屋後的積雪。碰到一個相熟的中年漢子,禮貌的和師父打招呼。

"張師父,早。"

師父勉強一笑,點頭致意,"大哥早,向你打聽個地方。很多年前,鎮邊上有個棺材鋪,馬家開的,你知道怎麼走嗎?"師父掏出一支煙,遞給他。

漢子慌忙兩手接過,夾在耳朵上,閉目思索著,"棺材鋪…"

忽然,漢子睜開眼睛,臉上掠過一絲驚慌,壓低聲音說:"您說馬家棺鋪吧,在鎮西南那裏,荒了好多年了。那一片地方都是爛房子,沒人敢去,很多年前,就有人傳說鬧鬼,去那裏幹嘛?"

"哦,有點事,大哥知道走哪條路最近嗎?"

漢子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門,"看我這腦子,張師父是什麼人,鬼見了您都得繞行。"師父微微一笑。

"政府大院兒您知道吧?"師父點點頭。

"沿著大院後麵那條小路,一直往西南走,終點就是馬家棺鋪。"師父道聲謝,寒磣幾句,便帶著我直奔政府大院兒而去。

走了約半個多時辰,來到政府大院。這裏有些偏僻,附近住戶不多。房子略顯古舊,門前立著兩隻高大的石獅,看門老頭,正拿鐵鏟清理著門前的積雪。

從院裏走出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裹著老棉襖,一臉苦相。師父瞄了一眼,渾沒在意,帶我向一旁走去。

"前麵是張師父吧?"師父一怔,停住腳步,一人呼哧呼哧攆上來,正是那大漢。

"你是?"

"張師父不認識我了?我是馬強啊!"

"馬強?…"師父搜索著記憶,"哦,想起來了,真對不起!"

怪不得感覺麵熟,此人我也見過,大半年前,幫馬青請屍回家那天。

查顏觀色,師父感覺馬強有事相求,便直接問道:"有事嗎?"

馬強長歎一口氣,"唉,我家裏鬧鬼了,一夜之間,所有家禽牲畜全死光了,死法一模一樣,都是內髒被挖。這鬧騰的,我早飯也沒吃,尋思著去報案吧,又怕人家不管。這年頭,幹啥不得靠點關係?這不,我來找政府上班的堂哥來了。"

馬強嘴角抽搐了幾下,一副心疼欲死的模樣,頹喪的說:"一窩雞,四隻羊,兩頭牛,就這麼說死就死了。"

師父點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時候發現的?"

馬強掏支煙遞給師父,自己也點上一支,深吸一口,說道:"早上起來發現的,說也怪,我們這兒都是平原,根本就沒有大型野獸。晚上也沒有聽到響聲,是什麼東西,連牛的內髒也能掏出來?真是見了鬼了。"馬強臉色惶恐,拿煙的手微微顫抖。

師父緩緩吐出煙霧,指了指我,說:"估計和冷兒碰到的怪事有關,馬大哥,我也在查這件事,據我看來,不是人幹的。"

"不…不是人幹的?"

"不錯。"師父頷首道:"現在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這樣吧,你隨我們一同前去好了。"

政府大院旁邊有條小路,一直繞到院後,延伸到遠方。初時尚有幾個頑童跑來跑去,打著雪仗。漸漸的,越行越偏,一片蕪雜,路旁都是些雜亂的柴堆、爛木,覆滿積雪。東倒西歪的爛房子,零零散散的碎瓦。四下裏,不見人蹤,一片死寂。

腳踏凍雪,向西南方走去,不時發出咯蹦咯蹦的響聲。我噴著白煙,四處打量的路旁景象,隻覺十分陌生,與昨夜所見很是不同。難道昨天真的隻是一場夢,還是我們走的不是這條路?我心下揣測,卻想不出所以然。

"張師父,這是要去哪兒?"馬強一直不解的四處張望,終於忍不住問道。

"哦,去馬家棺鋪。"

"馬家棺鋪…唉喲,是不是馬青爺爺,也就是我四爺爺在時,開的那家棺鋪?"

師父點點頭。

"那片地方一直不安生,據說鬧鬼,難道真的是鬼幹的?"馬強裹了裹棉襖,縮縮脖子。

師父沉聲道:"我也不敢確定,到時候就知道了。"

就這樣,走了大半個時辰,小路來到了盡頭,遠處一棟老屋,孤零零立在那裏,屋後是一望無際的麥田,白茫茫一片。冬天的原野,總是顯得十分的空曠、遼闊。

看樣子,這就是馬家棺鋪。不知怎的,遠遠望去,我心底湧現一種奇怪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走近以後,我終於知道原因了,因為這棟老屋與昨夜所見很是不同。雖未坍塌,但早已陳舊不堪,沒有半分人氣。

來到屋前,師父皺眉四處打量一下,對我說道:"冷兒,你們昨天來的是這裏嗎?"

我猶豫著點點頭,"好像,好像是這裏。"

兩扇斑駁的屋門,緊緊關閉著,套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鎖。看樣子,很久都沒人打開過。

沒費多少力氣,師父和馬強便撬開了那把舊鎖。輕輕一推,"吱嘎",屋門應聲而開。馬家棺鋪開張了…不知怎的,我腦中突然騰起這個念頭。

濁氣夾雜著灰塵,撲麵而來,我們急忙閃到一旁。待濁氣散盡之後,師父帶頭,輕輕跨進了屋內。

裏麵的光線十分暗淡,四處爬滿蜘蛛網,看來的確很久都沒有人來過。我四處打量著,心下有些狐疑,我昨天真的來過這裏嗎?…忽然,我的目光定住了,定格在堂屋正中掛的那張畫像上。畫中人頭戴瓜皮小貌,圓臉細眉,毫無生氣的眼睛,空洞無神的目光…不錯,我昨晚真的來過這裏。

"那是我四爺爺。"馬強指著那幅畫說,"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死了,那時候馬青剛出生不久。"

師父沒出聲,冷電一般的目光,四處掃來掃去。我不由自主,向右邊的偏房走去。伸手拂下擋在門口的蛛網,我走進偏房。我看到角落裏有一口廢棄的爐灶,旁邊堆疊的破碗上,滿是塵埃。

我緩緩走近爐灶,上麵空空如也,並無鐵鍋之類炊具。忽然,我感覺腳下踩到一根軟綿綿,圓溜溜的,蛇狀的東西。低頭看去,綠不拉嘰,黑不溜秋,竟是一截斷掉的腸子。我大叫一聲,往後便退,撞到了緊隨身後的師父懷裏。

師父蹲在地上,指尖輕輕撥弄幾下,細細的審視著地上那截腸子。馬強蹲在一旁,陰晴不定的臉上,滿是疑惑與不安,悄然不敢出聲。我站在師父背後,扶著他的肩膀。師父寬厚的背脊,散發出一種令人安定的氣息。放眼打量四周,整個房間,幽暗而又靜謐,緊閉的鏤花窗戶上,結滿蜘蛛網,阻礙了本已微弱的光線。冰冷的空氣,混雜著陳腐的味道,吸入肺中,令人很不舒服。除了那廢棄的爐灶以外,隻有晃動的蛛網和滿地的塵埃,再無別物了。

良久,師父起身,臉色沉重。馬強緩緩站起來,囁嚅了幾下嘴唇,最終沒有說話。

"冷兒,走,我們去另一間房看看。"師父向馬強招手致意後,摟著我走了出去。

剛來到門口,我們便停住腳步,這間房似乎有些不對勁,並不是因為它麵積狹小。而是因為…腳印。不錯,地麵上赫然有幾行淺淺的腳印。而堂屋和之前那間偏房,地上全是厚厚的塵埃,絲毫沒有人為踐踏的痕跡。腳印小且淺,由門口一直延伸到一張破敗不堪的小桌下麵,一來一去。不知怎的,看著地上這幾行腳印,我心底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師父靜思片刻,沉聲道:"冷兒,踩上去,比對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邁出一條腿,輕輕踏了上去…赫然發現,腳印竟與我腳的大小完全吻合!倏地,抽筋一般的疼痛,自腿上傳來,令我搖搖欲墜,師父急忙伸手將我扶住。

眼前的景象,詭異莫名,用常理根本就無法解釋。空關許久的老屋裏,竟然出現了我的腳印。延伸到這間偏房的門口處時,卻戛然而止,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被人為抹去一樣…我頭腦一陣眩暈,雖有師父在旁,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

我偎在師父身上,機械一般,木然走進房內。來到桌房,師父摟著我蹲下身。裏麵看去,昏暗中,牆壁上似乎有一道暗門,被磚頭堵住了。馬強安靜的隨同我們,一直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