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傷她傷到不惜遠走他鄉,以旅行來慰藉,那必然是發生了什麼無法回頭的事。
“寧一,告訴我,你和陸昊發生了什麼事?”
她怔了下,轉而垂了眸,卻是緩緩俯身而下,將我抱住,唇抵在我耳旁喃喃輕語:“敏子,我們是閨密,是死黨,是同樣落魄的可憐鬼。你現在身上所受的痛,每一分我都能感同身受,因為我們的境遇,竟是如此雷同。這是不是叫狗血啊?”
我心中巨震,失聲而問:“你……你也失了孩子?”
一聲輕笑,她原本貼在我臉上的臉,埋在了我肩頭,咕噥著說:“你這人怎麼這樣,老愛揭我傷疤,這都還沒好呢。敏子,當時你是不是很痛,我也好痛,我的比你要大,三個月了,醫生說成型了,可是僅僅就被撞了下,他就那麼離開我了。”
濕意漫延了我的肩膀,流進了我脖頸間,也流進了我心裏。我伸出雙手,將這個最好的姑娘緊緊攬在懷中,失去的痛,是刻骨的,我親身體會。
我在唇邊咀嚼著詞問:“你是因為這跟耗子分開的嗎?”
她笑了起來,萬般諷刺與悲涼:“敏子,撞我的那個人,就是他。”我不說話了,本想勸慰的語句生生咽下,隻覺得心口沉悶得難受。隻見寧一往後仰了仰,背靠在椅背上,目光定在頭頂的蒼白上,輕聲說,“也是這麼刺目的白,我躺在那冰涼的床上,感覺生命一點點流失到消去。從沒有比那一刻更絕望,我當時就想,我和陸昊這輩子是完了。”
她忽地坐直了身體,靜靜地看著我說:“所以敏子,你比我要幸福,我失去孩子的時候陸昊都不知道在哪,而我離開了也沒有人來追尋。你就不要和許子傑慪氣了,說什麼離婚呢,你愛他愛到不能自拔,提了離婚也是在苦自己。何必呢?敏子,能過就過吧,但凡我與陸昊還能有一點將就,我都會死扒著他不鬆手的。”
原來,她是子傑找來當說客的。
我沉念在心頭,朝寧一勾了勾指:“附耳過來,跟你說個秘密。”
寧一臉上故作嫌棄狀,嘴裏嘟囔著:“知道你跟你家男人親密甜愛,需要這麼顯擺嗎,你這是在刺激我。”嘴上雖那麼說,但她還是從椅子裏起身,把耳朵湊到我跟前。
我輕聲笑了笑,然後跟她說起了悄悄話。秘密很長,長到可以當成一整套的故事了,秘密又很短,其實無非就那些不可說的事。她的臉色慢慢變了,等我說到最後,她怔怔而問:“敏子,你說真的嗎?”
我咧開嘴,露出了曾經最沒心沒肺的笑容:“真的不能再真。”
“我不信!”她帶著蠻橫堅決否定。
“我也不信。可事實偏偏如此,所以,寧一,幫我好嗎?”
她淚眼婆娑著問:“幫你什麼?”
“幫我……離開他。”
陸向左自醒來後,就積極配合醫生的診治,不敢說氣色有多好,但至少也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逐漸好起來。每次他看到我去,眼中都會放光,神色間帶了喜悅。可我的笑容總消失在出門以後,能感受到背後依戀的目光,其中夾雜了難言的情緒。
每夜閉著眼無法入眠,直到某人悄悄進來,又悄悄躺在我身側,背貼著那寬厚的溫暖,才能安心入眠。在睜眼後,身旁總是早已一片冰涼,他不知離開了多久。我變得害怕睡醒睜眼,寧可讓深夜更長一些,讓白天變短一些。
這樣一拖再拖,就連寧一都看不過去了。她說:“敏子,你要麼給他一刀,要麼就把那刀丟掉,這樣子折磨的不僅是他,還有你。你看看你眼窩下的烏青,一天比一天深,是不是有好幾晚都沒睡了?”
我心虛到不敢看她,確實被她說中了,接連幾日,每晚等他已經成了習慣。而在知道他溫暖的懷抱即將再也無法奢求時,就想清醒地保留久一點,那樣以後還能有個回憶。第一次強撐著精神,一直到半夜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第二次幾乎撐到天亮,但還是沒等到他離開的時候;第三次我習慣了夜裏不眠,終於等到他蘇醒的那刻,然後心碎了。
他將唇啄吻在我發上,極輕極輕,生怕吵醒了我。然後是抵在喉間的喃語:“敏敏,我愛你。”這才知道,原來他每天都在對我說一遍“我愛你”。在那之後,每天清晨,我都聽著他這句愛語,微笑著入眠。日複一日,真希望能夠更久一些。
這晚,我做噩夢了,夢到那個大年初二,大雪紛飛的山坳!低頭是漫天鋪地的淋漓殷紅,將蒼白的雪染了一地的紅。是被子傑推醒的,他說:“敏敏,別怕,是噩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