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不出謝望他想要的溫暖,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深深地刺痛了我。
烈日當空,心若寒冬。
我一杯又一杯地將暖水瓶中的甜茶喝盡,卻再難品出那絲絲的甜意,反倒是難掩的澀意洶湧襲來。
不知他在喝時是否也如我這般越喝越澀?我突然理解了他又為何那般酷愛喝清咖。
高原的風吹著院子裏的經幡颯颯作響,那晃眼的陽光不時透過飄舞著的經幡左右舞動,似那跳躍的精靈,如作幻境。
在高原耀眼的陽光下發呆,原來竟是這樣一種體味,我看得入神,直到前台的姑娘出來示意我房間已經空出,可以辦理入住。
客棧的服務還算周到,辦完入住,有年輕的服務員幫我把行李一路提上了三樓,在這麼古老的房屋之內,自然是不會有什麼電梯的。
初到高原,即使是平地走路也容易小喘,要讓我拎著箱子爬這三層的樓梯,確實會是個巨大的問題。
估計這個問題客棧也早已考慮到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我覺得我還是欣然享受服務為佳,雖然大部分時候我並不喜歡麻煩別人,但是客氣,也是需要分場合權衡能力的。
可即便如此,這一口氣幾十級台階,還是讓我氣短、胸悶了起來。看起來我並沒有像謝望那樣的天賦異稟,可以逃脫高反的折磨。
靠著窗前的榻榻米微眯了大半個小時,額頭卻越脹越緊的感覺。
出來得匆忙,我根本沒有做過任何防高反的準備,此刻,我的行囊裏麵沒有任何藥品可以讓我應對眼下的困境。
也許酒店會有藥品或者氧氣,可這老舊的客棧房間內根本沒有電話,要想找人詢問的話,還得下到一樓,這會我是堅決不做這樣的折騰。
對了,其實我可以用手機撥前台電話,隻是我是想讓對方通過一個默語電話了解我的需求麼......
我冷哼一聲,苦笑起來。
看來,我又把自己困在了一個兩難的境況之中。
或者,我可以發消息給謝望,讓他給前台打電話送藥......
我的頭腦快速地運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飛速閃現,我感受到了一股——慌亂?
為什麼?不就隻是一點點的頭疼麼?為什麼竟會如此慌亂?
在往日,就算是比這嚴重得多的發燒、頭痛,自己不也都是獨自應對的麼?
我坐直身體,嚐試調整下氣息,身體的不適也僅限於額頭的緊脹而已。
我所慌亂的,更多是對未知的恐懼。
在此之前,我隻聽說過高反可怕,並未真正體驗過高反的滋味,隻知道在高原之上,它很尋常卻也很可能致命,所以當它來時,各種曾經聽聞的認知就鋪天蓋地地吞噬了我內心的安寧。
人心的安寧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被頭腦的認知所侵蝕,我再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脆弱。
我緩步挪到床邊,慢慢讓自己平躺下來。這一刻,我需要麵對的隻有我自己。
我的恐懼來自頭腦,隻有我的心能夠讓它離去,藥物能夠舒緩我的身體,卻給不了我勇氣與安寧。
我並沒有感冒,所以我並沒有危險。我也隻是有一點點頭脹,這是初到高原的正常反應,我隻需要以輕鬆的心態度過這一段適應期。
我睜大眼睛望著床頂。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獨立的?
從開始工作就搬出來獨立居住,每一次生病自然也是自己獨自麵對,對我來說這早已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
感冒發燒的小病捂上被子睡上一覺就好了,再嚴重點也就是打個車去個醫院就解決了。
從來不覺得這些事情有必要去麻煩別人,或者說,自己根本就不想讓別人知道。
尤其是自己的家人,至於謝望,他常不在,即使想得到他的關心也沒有那個機會,那就沒有必要去徒增他的負擔。
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得到別人的關心麼?
今天之前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習慣成了自然,就會忘了去探察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
可是剛剛那一刻真切的慌亂,讓我看到了內心那個脆弱的自己,麵對困境,我並沒有我所以為的那樣淡定冷靜。
說了又如何?我的人生,終歸還是需要我獨自去麵對的。
是啊,這就是我一直的認知,這份認知讓我堅強,讓我勇敢,讓我獨立,讓我有擔當。
即使我說了,謝望能夠來到我的身邊麼?他總是遠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輕微高反中,看來我沒你那樣的幸運。”
意識昏沉間,我隻是想與他分享一下我此刻的經曆。
因為這是此刻,我情緒的唯一出口,也因為這條路,他走過。
我漸漸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