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愛你很久很久05(1 / 3)

第四章

【一】

再一次聽到韓氏的名字,已經是初夏了。

未若早上剛到公司,便看見對麵的大會議室門砰的一聲打開,采購部的總監周麒大步流星地走出來,滿臉的不滿焦躁。接著便又是砰的一聲,厚重的大門被他重重地帶上,震得門梁上的石灰粉都有搖搖欲墜的趨勢。

周麒是宏遠最早的一批元老,大概也是全公司唯一一個敢對林霽遠摔門的人。第一次看到他跟林霽遠吵架的時候,著實把未若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誰敢指著林霽遠的鼻子叫他“你這小子”,也從來沒見過林霽遠當場掰斷手上的一支水筆,額暴青筋地吼一個人出去。

周麒站在電梯前,仍舊是氣鼓鼓的樣子。很快,會議室裏本來開會的人魚貫而出,個個垂頭喪氣。最後一個出來的女孩叫陳瑩,平時跟未若比較熟,走了過來,衝她做了個抬手抹汗的手勢:“林總又發飆了……”說完便靠在未若桌上,頭昏腦漲的樣子。

未若看了看會議室的門,林霽遠似乎沒有要出來的征兆。

“還是為了那個Alpha項目?”

“是啊。”陳瑩唉聲歎氣地說,“挑個供應商,挑了那麼久。他看得上眼的公司吧,報價太高;報價能接受的吧,他覺得人家不好;好不容易有家什麼都合適的吧,他又死活不同意。也不知道人家怎麼惹他不開心了,那叫一個吹毛求疵啊。”

未若下意識地替他辯解:“Alpha好歹也是我們公司第一次做電子產品的項目,又是挑這麼關鍵的芯片供應商,總歸是要深思熟慮的吧。”

陳瑩攤攤手:“現在完了,他昨天晚上跟我們開了一個通宵會,所有的方案都看過了,最後的結果竟然是讓我們周總繼續跟人家談判,要把報價壓下來30%。這怎麼談啊……估計最近我天天都要加班了……”

陳瑩拍拍她的肩膀,長籲短歎了一番,才黑著臉轉身離去。

林霽遠仍舊一個人在會議室裏,不知道在做什麼,一直沒有出來。

未若木木地泡了杯茶,站在窗邊發呆。

Alpha……芯片供應商……

“好不容易有家什麼都合適的吧,他又死活不同意……”

她知道那家“什麼都合適”的供應商,一定是韓氏。

“小喬,林總到了嗎?”陸燁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未若趕緊收拾了一下心情,轉身笑著說:“他在啊,昨晚開會開了通宵,剛結束啊。”

“是Alpha的會?”陸燁鈞迷茫地問。

“嗯,是啊,不然還有什麼會要開通宵啊。陸總你不在?”未若比他還要迷茫,陸燁鈞是Alpha的項目總監,這樣的會,他怎麼可能沒參加?

陸燁鈞擰緊眉頭看了看她。

“昨天的會是林總下班以後自己召集的,會不會是把你忘記了……”未若越說越小聲,想想也不太可能,他怎麼可能把陸燁鈞忘記了。

“啊,我想起來了,我前幾天跟他說過,昨天晚上我嶽父大人做壽,全家一起出去吃飯了。估計他特地不叫我,怕我難做。”陸燁鈞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地說。

“噢。那當然是嶽父重要嘍。”未若對他笑笑。

“那我先走了,下午再來找他。”

“好。”

陸燁鈞轉身走了沒兩步,未若便聽見會議室的門打開的聲音,轉臉一看,林霽遠扶著門,臉色憔悴地看著她。

“累不累?”她走過去,扶著他的手臂問。

“陸燁鈞找我做什麼?”他問。

“不知道……他沒提。”

“那他說了點什麼?”他仍是不依不饒地問。

“說昨天開會的事情啊。本來還以為你把他給忘了呢,後來才想起來昨天是他嶽父過生日,難怪你不叫他。”她不以為然地複述了一遍,“你去睡一會兒吧,還早呢。”

他似乎沒聽見她說什麼,恍惚地愣了片刻,才問:“他說什麼時候再來?”

“下午吧。”未若奇怪地看看他。

他又沉思了兩秒,才終於恢複了正常,低頭輕聲地對她說:“我去睡一會兒,中午之前叫我。”

“嗯。”未若陪他進去,看著他在沙發上躺下,欲言又止地叫了一聲,“霽遠。”

“怎麼了?”他已經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未若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提韓氏這個敏感的問題。

“那個,你這樣熬通宵,對身體不好哦。”她換了個話題。

“沒事的。”

“你別以為自己年輕,就這麼瞎來。”未若戳他額頭,“我有個同學,畢業就進了一家很好的IT公司,大家都很羨慕他。可是,他最近剛查出來得了肝癌,也許很快就……”她低著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腳尖,“這麼年輕,就得這種病,他自己也說是累的,所以……”

他睜開眼睛,對上她低落的眼神,握了握她的手說:“我明白。周末我們就出去散散心。”

“去哪裏?”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賣了個關子就閉上眼睛裝睡。

“哼,轉什麼,後天就是星期六了。”她笑著替他蓋好毯子,發現他竟然一下子就睡著了。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大約是還沒有睡熟,偶爾會輕輕地翕動一下,像兩片輕盈的蝶翼,有種在他身上絕少看見的柔弱纖細。她一時間竟然愣住了,直勾勾地看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她似乎從來不曾這樣,盯著一個人的睡顏,看得如此癡迷。

過去的那個人,還是讓他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比較好。她應該好好珍惜的,是眼前這個人。

她笑笑,偷偷吻了吻他的臉頰才轉身離去。

星期六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到了林霽遠所說的那個神秘的去處。

未若站在黑色雕花大鐵門前,不禁發出一聲感歎:“霽遠,你真的……好有錢啊……”

鐵門裏,有一座三層的白色小洋樓,極精致的歐式風格,搭配完美的尖頂。羅馬柱、回廊,樓前還有一個人工湖,湖邊種著青翠碧綠的高大樹木,湖裏開著粉嫩的荷花,那亭亭的荷葉,綠得幾乎要滿溢出來。

林霽遠隻是笑笑說:“本來是我父母打算用來養老的。”接著,便推開了高聳的大門,領著她進去。

她早就知道,他的父母都已經去世,隻是他平時從來不提,她也不好打聽,便低頭跟著他進了院子。一路粗粗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她就愛上了這小巧精致的別墅,尤其是那個小小的人工湖,因為有前麵大湖的活水引進來,顯得格外靈動清澈。

林霽遠拿了鑰匙開門,拉著她進去,才發現別墅裏還有別人,正在一樓的廚房裏忙活著。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那人轉身,滿臉的意外。

“哥?你怎麼來了?”林霽遠站在門邊,手裏還拿著鑰匙,微皺了眉頭問。

林霽適先衝過來,笑眯眯地跟未若打完招呼,才挑釁地看著林霽遠說:“小子,這好像也是我家吧,就許你帶人家未若來,不許我帶我們婉婷來?”

大約是自覺理虧,林霽遠岔開了話題:“婉婷人呢?”

“還在樓上睡覺,讓我做完飯再叫她起來。”

未若忽然忍不住,在一邊笑了起來。兩個人一起轉頭看她,質疑的眼神格外相似。

“看不出來,原來鋼琴家也會做飯。”未若笑著看林霽適身上穿的碎花圍裙,隻覺得分外和諧。

“你記住,凡是林霽遠不會的,我都會。”林霽適說完,得意揚揚地轉身重新進廚房切菜去了,碎花的圍裙帶子蕩在身後,飄逸得很。

林霽適的廚藝,的確讓人大跌眼鏡。未若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輕輕鬆鬆地就做了四冷四熱外加點心甜品,連蟹粉小籠都是自己包的。她舉著筷子,隻覺得姓林的人都妙不可言。

“別看了,吃吧。”林霽遠幫她夾了塊白斬雞放在碗裏,似乎對於她的少見多怪很不滿。

未若一邊低頭享受美味,一邊聽著耳邊謝婉婷的聲音,溫柔但語氣堅決:“今天的蝦好像不是很新鮮,糖醋排骨糖太多了,百合有點苦。”

她抬頭看了看謝婉婷,她長得並不算十分漂亮,隻是一雙眼睛分外明亮,一看就是非常聰明能幹的那個類型,留著齊耳的短發,幹練豁達的樣子。

林霽適對於她的點評聽得十分耐心,不時點頭,一點也看不出來半分藝術家的桀驁。

晚上天黑下來以後,未若才發現,遠離城市的燈光,竟然能看到天上如此璀璨的星光。她坐在人工湖邊的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謝婉婷聊天,才發現,她們兩個人竟然同月同日出生,隻是謝婉婷比她大了幾歲,頓時便生出無比的親切感。

“未若,你太厲害了。”謝婉婷盤腿坐在椅子上,捧著半個西瓜,一邊吃一邊說。

“我哪裏厲害?”她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未若頗為驚訝,差點把勺子裏的西瓜都翻出來了。

“你沒看見剛才霽遠被那個笨蛋拉去看球賽的時候,表情多無奈?人家是重色輕友,他連自己的哥哥都不想理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霽遠這樣呢……”

未若不知道答什麼好,隻好低頭吃西瓜,隻覺得西瓜特別甜。

“不過……跟霽遠這種家夥在一起,挺累的吧?”謝婉婷伸長脖子,好奇地看著未若。

“還好啊。”

“嘴硬。”謝婉婷笑起來,“他脾氣那麼大,平時肯定都是你遷就他。”

“那倒是。”未若笑著點點頭,“不過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他遷就我,就是我遷就他呀。兩個人都不肯讓步的話,日子不是沒法過了?”

謝婉婷愣了一愣:“你還真想得開。”

未若低著頭專心地吃西瓜:“我知道他吃軟不吃硬,真跟他對著幹,吃虧的隻有我。再說了,就算我遷就他,也不過都是些小事,要真是遇上關鍵問題,我才不會遷就他呢。”

謝婉婷咬著勺子,一臉認真地說:“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霽遠再找到你的時候,會這麼開心了……”

“什麼叫再找到我?”未若抬起頭來看看她。

“那個……”謝婉婷支支吾吾地剛開口,便聽見後麵有腳步聲。

她轉頭一看,林霽遠手裏拿著什麼東西,走了過來,低頭看著未若問:“起風了,冷不冷?”

說著,便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未若,原來是件薄薄的針織衫。

未若接過衣服拿在手裏,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謝婉婷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屑:“本來挺暖和的,你一來,惡心得我直哆嗦。我回去了,把這裏讓給你們卿卿我我吧。”說著,便轉身進了屋子。

未若一邊套上他拿來的衣服,一邊笑著問:“你球賽看完了?國際米蘭和AC米蘭誰贏了?”

他像是根本沒聽見她的問題,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有沒有蚊子?”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坐在水邊,有沒有蚊子咬你?”他說著,又從背後拿出一瓶驅蚊精油。

“沒有沒有,這裏隻有螢火蟲,沒有蚊子。”她忽然覺得心花怒放,連說話的聲音也更加輕快了,“就是還真有點冷。”

“快回去睡覺吧,別在這兒傻坐著了,當心受涼。”他不由分說地伸出一隻手,拉著她起來。

“噢。”她站起來,拽著他的袖子,像個孩子般乖巧,一邊走一邊默默地想,遷就他,聽他的話,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二】

夜裏,未若有些睡不著,躺在床上暗自懊悔,下午跟林霽遠乘船去遊湖的時候,不應該被柔軟的陽光一曬,被飄飄蕩蕩的烏篷船一顛,就稀裏糊塗地睡了一覺。她本來就有一點點認床,現在更是睡意全無,躺在床上,隻覺得忽冷忽熱,難受得很,於是索性起床,打算去人工湖邊吹吹涼風。她推門出去,吸了口新鮮的空氣,整個人都心曠神怡,方才翻來覆去的煩躁,頓時一掃而空。

那湖麵平靜幽黑,隻有淡淡的月光灑在上麵,隨著微風吹皺的漣漪,一層層的光暈渲染開來。湖邊疏密相間的樹影間,飛著許多小小的螢火蟲,那一朵朵淺綠色的柔光,在黑夜裏來回穿梭,好像一個美好而虛幻的夢境。

未若繞著湖邊慢慢地走著,夜裏涼爽的微風吹起她的裙腳,一切都那樣平靜而愜意。她繞到湖的另外一邊,不期然地看見湖邊的躺椅上,有一個身影。

他似乎並沒有看到未若,隻是半躺著,伸出手掌,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就神奇地停在他的指尖,微弱的光芒一明一暗,他緊盯著,好像興致很高的樣子。未若不敢打攪他,隻是輕輕地又靠近了兩步。

那隻螢火蟲在他手上停留了片刻,還是展翅悄悄地飛走了。他的臉上滑過一絲失落,那本來專注的眼神,也放鬆下來,很快便轉臉看見了未若。

兩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未若發現,他的眼裏竟然全是驚慌失措。他立刻撐著扶手,坐直了身體,慌亂地想掩飾什麼,卻立刻反應過來,一切都是徒勞,躺椅上那一條空空蕩蕩的褲腿,早已經出賣了他。

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未若的眼底,頓時一陣酸澀。她走過去,默默地坐在他的身邊。躺椅寬大結實,她貼近了,側對著他,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霽遠,你這麼晚還不睡,想什麼呢?”

未若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在悄悄地掙紮,於是便不再說話,隻是又坐近了一些,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夏夜裏的草叢裏,有蟋蟀的低鳴,湖麵上的荷花已經綻放,那若有似無的淡淡香味,隨著一陣陣夜風飄到鼻端,她閉了眼睛,隻是專心地吻他。這個吻,悠長而輕軟,她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從僵硬到慢慢放鬆,手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環上了她的腰。

她偷偷地睜了一下眼睛,看見他的表情投入而專注,有螢火蟲在他的身後盤旋。黑夜中星星點點的微弱光芒,就像她現在的心情,平靜中又有一些忐忑。

她一邊跟他唇齒交融地親吻著,一邊騰出一隻手,慢慢地往身後他的腿上摸去。

他頓時停了下來,撐著躺椅的扶手,整個人條件反射般地往後挪了一下。

“霽遠,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她就猜到他會這樣,皺著眉頭質問他。可看著他低了頭,不敢再看自己,那閃爍的眼神裏,有淡淡的傷痛,她的心便又軟了。她情不自禁地又坐近了一些,趴在他的肩頭,低聲說:“你還要多少時間,先跟我說一聲,我好有個心理準備,不然老是被你拒絕。”

他沒有回答,隻是一下一下,慢慢地撫著她的背。

“我們來打個賭吧。”未若隻覺得氣氛太沉重,便轉了個身,跟他並排坐在躺椅上,看著他,笑吟吟地說,“我們都把手伸出來,這裏這麼多螢火蟲,誰的手上先有螢火蟲停下來,就算誰贏。”

說著,未若便平平地伸出了右臂,舉在空中。

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孩子氣的舉動,眉開眼笑得像個真的要做遊戲的小孩。

“來啊,你怕輸?”未若一邊說,一邊拉了他的手臂,懸在自己的手邊。

“我怎麼會怕輸。”他被她一激,頓時上了當,“贏了有什麼獎勵?”

“誰贏了,就可以讓輸的人做一件事,輸了的人,一定要聽話哦。”未若轉頭看了看他,仍舊是笑著說,“比如說,你要是贏了,就可以讓我明天一早起來給你做早飯。”

他的心一沉,卻再也不忍心駁了她的主意,因為她明明是在逗自己開心,他也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水邊的螢火蟲雖然多,成群結隊地飛來飛去,可要在手上停下來,哪裏那麼容易。沒過多久,未若就把腦袋放在林霽遠的肩上了。

“霽遠,我……胳膊好酸。”

“你可以選擇認輸。”他好心地建議。

“不要,我不認輸。”她倔強地搖搖頭,堅持了不到一分鍾,就又有些泄氣了,“真的好酸啊……我不行了……”

林霽遠側了側臉,看她嘟著嘴的樣子,終於不再堅持,拉住了她的手,輕聲地說:“那我認輸。”

他低了頭,把她的手捏在手心裏:“你要我做什麼,說吧。”

“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閉上眼睛,躺下就行。”她小聲地說完,便扶著他躺下,接著便俯下身去,再一次吻他。她的手指觸上他毫無一絲贅肉的腰身,接著,便慢慢往下滑去。

他果然聽話地躺著不動,隻是伸手環住了她的纖腰。

未若能感覺得到,她的手越是往下,他的唇舌便越是僵硬,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已經不想再繼續了。既然對他來說這麼難,她就放棄便是,可她的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誌一般,仍然毫不猶豫地進行著原來想好的動作,直到摸到他的右腿。

她隻是輕輕地觸碰了兩下他的大腿,便感覺到他不自覺地有一絲顫抖。

她頓時心裏一驚,坐起身來,收回了手。

他也跟著坐起來,看著她的眼睛問:“害怕了?”

“不是,我隻是……不想勉強你……”她趕緊急急地辯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低聲地說:“是你,就不勉強。”

說著,他便捏著她的手腕,放在腿上,漸漸地往下。

她低了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在他的引導之下,到了右腿的盡頭。那裏似乎也是他心的盡頭,是掩藏得最深最深的痛楚。

他穿著一條薄薄的棉質睡褲,單薄的,能透過布料,感覺到下麵皮膚的溫度,暖暖的,很是舒服。隻是這溫暖,忽然間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空虛。隔著軟軟的棉布,未若似乎能感覺到那裏有凹凸不平的傷疤。

“霽遠,你……很疼吧?”她不敢抬頭,不敢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未若,”他不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一邊叫著她,一邊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你看。”

她順著他的手勢轉頭一看,有隻小小的螢火蟲,停在他另外一隻手的手背上。他的手就撐在躺椅的扶手上,手背極瘦,線條分明,上麵那隻螢火蟲微弱的光芒映照著他的皮膚,有種奇異的美好。

“你看,打賭還是我贏了。”他看著她紅紅的眼眶說,“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不許哭。”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本來隻是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忽然便流了下來。

林霽遠無奈地抬起手,用指尖輕輕地抹去她臉頰上的兩行淚水,低聲說:“你以前多聽我的話,現在倒好,學會跟我對著幹了,而且剛才打賭還是我贏了,你這樣,不是耍賴嗎?”

他的聲音,低沉柔軟,在這初夏朦朧的月色裏,比麵前這潭清澈的湖水,更加讓人心神安寧。

未若隻是心疼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趴在他的肩頭,眼淚很快便收住了。而他不再說話,隻是抱著她,抱得很緊很緊,不肯放開。他吻著她的臉頰,他的嘴唇有些微涼,觸在臉上,卻有淡淡的甜蜜。

良久,未若才平複了心情,抬頭對上他的眼神。他剛才的慌亂早已經無影無蹤,臉上隻是平靜而溫暖的樣子。

“好了?”他摸了摸她的臉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