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昭卷·三公(3)(1 / 2)

這不,他們隻是坐個船,躲個雨,就已經被她瞄上,非說有緣,非要結拜。

扶蘇並未出聲,不動聲色地等著,可是那三人都是來回地試探發招,留給少年的也就是一個後腦勺。扶蘇扭頭,清水中蕩漾的是一張平凡木訥的麵龐,霎時間覺得,自己大概是自作多情了。

扶蘇用了奉娘給的人皮,換了個臉和名字,如今叫姬穀。這張臉不好看也不精明,反倒顯得有些粗糙,那些眼高於頂的姑娘是瞧不上的。這姑娘說要與自己結拜也許隻是捎帶,隻為了讓場麵看起來更圓融。

他媳婦年後突發慈悲,扔給他一個包袱,說為了響應天上人間養童養婿的主要目的,本著不悔夫婿覓封侯的原則,讓他去平國孫大家處求學。扶蘇覺得她想當皇後想瘋了,可是聽說孫大家家中的藏書可比擬大國,他乖覺地閉了嘴。臨行時這妖怪給他繡了個一模一樣的自己,醜得令人發指,還一直慈祥地說想家了就看看娃娃,她就是娃娃,娃娃就是她。換言之,如果娃娃被他怎麼著了,奚山君必然十倍百倍地對他怎麼著。

扶蘇多想扔了這鎮宅利器。任誰家長大的公子都不愛這玩意兒。

扶蘇麵無表情,但神遊天外,回過神時,三人已經拍板決定,結拜了。沒人問他的意見,扶蘇也沒什麼意見,因為這三個人沒一個是吃素好惹的,此時說要結拜隻是各懷鬼胎,他懶得得罪他們,隻是決定以後漸漸避開他們。

上岸休整時,破廟外,一人扯了一條柳枝,大半夜的,月亮白得瘮人,四滴鮮紅的血溶到了一個破碗盛的烈酒中。

“天極為約,太一明誓,紫宮訂盟,末星為鑒,吾四人今日結為兄弟,血脈共溶,心形相一,互敬互愛,永不相害。”章姓少年如是震天吼,咕咚咽了口血酒,眼睛卻直直瞪著扶蘇。

黃姓書生小臉紅撲撲的,微笑道:“弟十七,諸位孰為長兄?”

章少年似乎挺待見黃書生,眉眼一蕩,漾出些美色道:“兄十八。”

嬴晏虛弱地咳道:“十九。”

扶蘇麵無表情,大言不慚:“我為長兄,今及冠。”

公子扶蘇這一年滿打滿算,剛過十七歲的生日。這世間,有些人壞得很出色,比如成覺,也有些人,壞得不出挑,壞的目的隻是為了愉悅自己,比如扶蘇。

四人論了兄弟齒序,彼此見了禮,從長兄到四弟,依次是姬穀、嬴晏、章甘、黃韻。他們皆未行冠禮,均無表字,便隻以兄弟排序互稱。

扶蘇垂目,卻聽見黃四郎低緩溫柔道:“弟素來不信那些空話,既然諸兄長都喝了血酒,日後若違今日盟,殘害了彼此,便叫哥哥們遭五馬分屍、曝曬吊顱之刑,如何?”

這是伍子胥的死法。

扶蘇聽著不對勁。哦,敢情就他們三個當哥哥的得發誓,誰害他誰當伍大帥。這人瞧著倒一臉溫柔,臉紅著都能給人下套。

嬴晏久病蒼白的臉上顯得很沉默,但許久之後,他點頭應允了。

章甘啐了口唾沫,熱血沸騰地瞪著扶蘇道:“對,叫那等小人遭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扶蘇淡淡笑了,喝了口血酒,拍了拍藍袖上的塵土,拱手道:“既已結拜,本欲與諸弟在船中暢飲一番,奈何我囊中除了束脩,已無餘錢,隻得步行去孫大家處,如此,兄便先行一步了。”

他麵貌平庸,舉止卻是說不出的煙雲水汽,風流高士。他背起書簍,便要揚長而去,誰知簍中的布娃娃卻瞬間卡在了廟門外的香爐口,死活拔不出來。

這最後一點灑脫的姿態便破壞殆盡了。

少年無奈地望著在香爐中頭腳拉扯笑得一臉張揚無恥的布娃娃,覺得妖女的妖法無處不在,讓這樣一個他,原本大可以清淡婉約一些的公子在此處,看著三人臉上燦爛的笑意,也不禁帶了些怒火。

他想這真是世間最可惡的妖女,臉頰卻微微帶了紅,那吊在布娃娃頸上的繩結卻絞著香爐,更緊。

黃四郎看著那娃娃,微笑道:“隱約聽聞兄長是有妻室的,這娃娃與我那未曾謀麵的嫂嫂有何關聯?”

章甘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左手。她摸到過去時為何沒摸到此等變故?她……不是他的元妻嗎?

扶蘇梗了下,回頭解下娃娃,握在手心,手指把娃娃的包子臉捏得益發醜,嗓音清冷,“是有一房妻室,生得貌美如花,靜如處子,真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從不上房揭瓦,與日月爭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