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鬆開手,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最終,我坐在了她床邊的電腦椅上,輕聲問道,“血清……沒用?”
“來不及了,血清本來就沒有大規模生產,而且生產線都在首都那邊……”她忽然笑了笑,“行啦,你還是考慮一下你自己的安危吧,我可是有點困了哦?”
我這才發現,她的眼珠四周已經淡淡的蒙上了一層藍色的角質層一般的東西。
廚房的窗戶被風雨撞開,一陣陣寒風凜冽著旋在房間裏,我輕輕地打了個抖擻,心裏忽然平靜了不少,拍了拍她的頭,“喂,我說,要不聊會天?”
她愣了愣,指了指門外麵,“那裏可是有人在‘敲門'哦……”
“這又不是美劇,全是木門一撞就開,”我哈哈的笑了笑,“我們要對國產的東西有點信心,不是嘛?”
她會心的笑了笑,接道,“也是,就是缺點武器……對了,我這還有一部新買的三星note7,你要不拿去當破片手雷用?”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唉,這東西沒保險栓,不敢用啊!”
“哎對了,你知道不知道,這兩天東城街那個滿口髒話的服裝店老板……”
“我去,真的啊?這可真是……”
“我跟你說,今天早上我們老板一臉驚恐的說要買車票去別的城市躲躲呢。‘今後這幾天的工作,還勞煩各位了!’……哈哈哈哈,我從來沒見過我們老板那樣的表情呢!”
“你說,韓國扯淡了,美國人會是啥反應……”
“也不知道……”
“你看……”
“……”
屋子裏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最後隻剩下了她一句呢喃細語,“我說,我爸之前給我了一把軍刺……說是防身什麼的……在我床底下……還……有……別去市中心……我……”
她輕輕地躺回了床上,發出似有似無的呼吸聲。
我止住笑容,輕輕坐了回去。
撞門的聲音越來越大,風雨的聲音越來越大,電閃雷鳴之間,我忽然感到莫大的悲傷。
我俯下身,從她床底下找到一個盒子。
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把閃著銀光的開刃的軍刺。
取出軍刺,放回盒子,我又小心謹慎地把她的手機裝好。
起身走出房間,我轉身把她房間的門輕輕關好,從外麵鎖上。
慢慢走到房間門口,我將一隻手搭在房門的把手上,隨後深呼了一口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轟隆!!!
……
一夜的暴雨終於結束。晨曦時分,厚重的雲層逐漸褪去,金色的陽光從雲層上方緩緩探出來,照射在了北海的街道上。
金色的光輝將這座古城輝映的神聖,一道通天的彩虹自東向西搭起一座天橋。
一條恰好容過兩條船的小河將北海分隔兩岸,隨處可見的板石拱橋在過去的數千年裏一直運送著城市裏的人氣,在以後的數千年裏,大概也會這樣吧。
大概會吧。
如果還活著的話。
我匍匐在一間商城的貨架旁邊,苦笑著。
在確定外麵的那群怪物進不來之後,我拿下貨架上的一罐啤酒,打開喝了起來。
鼻頭酸酸的。想哭。
可是現在誰敢哭?
我無聲的張開嘴,無聲的嘶吼起來。
還能活到什麼時候,誰又知道呢?
到時候自己會哭嗎?誰又知道呢?
(2)
白色的雪紛紛揚揚的鋪滿了整條街道。冬日的太陽仿佛隻是用來提供光芒,而無法提供一絲溫暖一樣。
首都今年的天氣十分反常。或者說,整個國家今年的天氣都很反常。
二十八樓的獨立辦公室內,一堵完全由防彈鋼化玻璃組成的牆將半個首都的風景攬入視線之內。夕陽將赤紅色的餘光撒在地麵薄薄的,淡淡的一層白色上,分外的漂亮。站在窗口的男人默默地看著這幅美景,輕輕點燃了一根煙,歎了口氣。
“局長……”一名製度穿著的年輕人滿頭大汗的從一旁的樓梯口衝進來,喘著大氣道:“消息確定了……那個……”
“說吧。”男人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隨後輕聲道,“我承受得住。”
“是……”年輕人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用仿佛怕驚嚇到對方的、極其輕緩的聲音道,“北海市已經確定淪陷了……我們把疫區已經控製在了北海市周邊區域,但北海市……”
男人手中的煙頭啪的一聲落在地上,他沒有回頭,隻是盯著窗外的夕陽看了許久,最後才慢慢問道,“我女兒的消息呢?”
年輕人搖了搖頭,“北海市大部分的信號被中斷了……是物理性遮斷,您也知道,如果是有幸存者的消息還好說……但我們不可能為了一個生死不明的人,就這麼快派一隊士兵進入滿是感染者的城市……不過國家應該就快動用軍隊了,您放心……”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打斷了他的話,男人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重重的重複了這三個字,然後道:“多謝你了……你父親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年輕人的麵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再三致謝之後,這才又走出了房間。
“廢物!白癡!智障!”
再又等待了幾秒,確定了對方已經離開,沒有人能聽見自己說話後,男人突然暴怒地吼起來,“一群飯桶!連個封鎖線都布置不起來,就他媽一天到晚的會扯淡!”
“早就跟你們講,多派點人看著國境線,別讓感染者跑進來,媽的就是不聽!”
“不聽!奶奶的,我女兒要是出事兒了,你們全他媽等著吧!”
說到最後,他憤恨的跺了幾腳地上尚未完全熄滅的煙頭,隨後走出了這間屋子。
與此同時,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暉也沒入了地平線的那頭,滿天的星鬥被首都濃濃的煙霾遮蓋,隻留下厚重的一片蒼空壓在城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