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那些快樂的信息,不符合我潛意識中那個悲觀的自我實現的預言,而那條油汙帶,則符合了我這個預言。
反省的時候,我清晰地察覺到:當下那樣一個大結論時,我一方麵感到很悲哀,另一方麵隱隱有一絲輕微的得意。
這種得意仿佛在說:看,我多聰明,我多有智慧,我早預料到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瞧,現在不就證實了我的預見能力嗎?
從理性上講,由一條油汙帶推出“這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世界”,自然不成立。然而,我們的心靈,恰恰就是非理性的,我們都是通過自己過去有限的人生經驗——尤其是童年時的人生經驗——推出一些大結論,並將這些大結論延伸到我們生活中的各個角落。
更為關鍵的是,我們會固守這些大結論,如果我們發現,事情的發展偏離了這個大結論的方向,那麼我們會努力將事情重新拉回到自己這個方向上來。
這些大結論,也就是“自我實現的預言”。
是,如果我們內心中的“自我實現的預言”是積極樂觀的,那麼我們就會在遭遇打擊和挫折時,努力將事情拉向積極樂觀的方向。相反,如果我們內心中的“自我實現的預言”是悲觀消極的,我們就很可能會在遇到陽光和快樂時,有意無意地將事情拉向悲觀消極的方向。由此,人生很容易成為一種強迫性的重複。童年擁有幸福和快樂,以後就會不斷地重複幸福和快樂;童年遭遇了不幸和悲傷,以後就會不斷地重複不幸和悲傷。
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認識到,在這種強迫性重複中,我們並非被動參與,相反,我們是主動推動了它的發展。
這就是我所寫的心靈成長的第五個定律。
主動傷害自己,就不怕被傷害了
童年幸福,長大後就不斷重複幸福,這一點容易理解。然而,為何童年痛苦,長大後就不斷重複痛苦呢?
我的理解是,我們主動製造的痛苦,比突如其來的痛苦,疼的程度更低一些,於是更容易承受。
16歲的薑,是一個漂亮的高一女生。然而,她夏天不敢穿短袖上衣。原來,她的胳膊上留下了很多傷痕,穿短袖上衣會暴露它們。
這些傷痕是怎樣來的呢?是她自己用鉛筆刀割的。特別傷心的時候,特別麻木的時候,甚至特別開心的時候,她都會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忍不住想割自己的胳膊,尤其是手腕處。
她並非想自殺,她隻是想把自己弄疼一些。她說:“肉體上的疼,比心理上的痛苦更容易忍受。”所以,她會在特別傷心的時候,譬如和男友鬧矛盾時,選擇割傷自己的手腕,這樣一來,肉體上的疼痛就替代了心理上的痛苦,變得更容易忍受了。麻木時,她也會割傷自己,是因為肉體上的疼痛,仿佛可以刺激她,令她感覺到自己還是活著的。
這兩種情形都比較容易理解。然而,為什麼特別快樂的時候,她也會去割傷自己呢?
譬如,最近一次割傷自己,是因為她發現,高中的班主任對她特別好,就像一個溫暖的媽媽一樣。這種發現,令她有點受寵若驚,然後,她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於是割傷了自己的胳膊。看到鮮血流出來,切實地感受到了傷口處的疼痛,她覺得放鬆了一些,也好受多了。
在谘詢室中,心理醫生對薑做了一些讓其放鬆的工作後,讓薑重新細細講述這次事情的經過,更重要的是講述她內心的一些對話、一些體驗。
她講道,當發現班主任特別喜歡她時,她受寵若驚,一方麵是難以置信的欣喜,另一方麵卻是一種隱隱的惶恐。
“什麼樣的惶恐?”心理醫生問她。
“我……我擔心她一轉身就對我不好,就不要我了。”薑回答說。說完這句話,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這就是她在特別快樂時,也想自傷的答案。她所說的快樂,都是被一些重要的人的愛與認可所帶來的快樂,譬如與男友、老師或知己。她無比渴望被人愛,但一旦真得到了愛,她立即就會擔心被拋棄。並且,她知道被拋棄的感覺是多麼可怕,而最可怕的就是突然襲擊式的被拋棄,對方不說理由,忽然就變臉了,就遠離了她。
這種不可預見的被拋棄,帶來的痛苦太大了。為了減少這種心理疼痛,她會先弄疼自己。這樣一來,等被拋棄的事情再次發生時,她的難過程度就會相對輕很多。
這裏麵隱含著這樣一個邏輯:我先弄疼自己,就是告訴自己,我知道別人的愛與認可,是不可靠的,而拋棄早晚會到來。
這是經典的悲劇性的自我實現的預言。
薑之所以形成這麼糟糕的自我實現的預言,與她的生命曆程息息相關。她隻有幾個月大時,就被送到鄉下的爺爺奶奶家,當父母想念她時,就把她接回城裏住一段時間,忙了,就再把她送回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