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義沒有再問，心裏卻在不斷歎息，這句話中的深意，也許沒有人能比他了解得更多了。
一個人，了解得越多，話也就說得越少了。
人們會痛苦，仿佛也是因為“了解得多”這四個字。
大東北道：“這座七級浮屠，本來是有八層的，聽說花了二十餘年的功夫和功夫，才最終蓋起來的。”
鄔倩雲道：“現在呢？”
大東北目光閃動著，忽又接著道：“上麵那層寶塔倒下來的時候，下麵正有很多人在拜祭。所以很多人都認為，恐怕當時是如來佛祖、觀音大士不高興了，上麵第八層才會倒下來的。”
折戀花悚然動容道：“上麵第八層寶塔倒下來的時候，豈非也壓死了很多人？”
大東北道：“據說也不算是太多，隻有那麼十七八個。”
鄔倩雲和折戀花的手足突然冰冷。
大東北淡淡道：“一個人若是死得很冤枉，陰魂總是不散的，所以那十七八個人，就是十七八死不瞑目的冤魂厲鬼。”
一陣風吹過，鄔倩雲和折戀花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鄔倩雲瑟縮著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下去了？我們真的很怕，怕得要命？”
大東北道：“不能。”
鄔倩雲和折戀花齊聲問道：“為什麼？”
大東北道：“因為我自己喜歡說下去！”
這個“去”字才說出來，斷塔上忽然亮起了一點燈光，陰森森的燈光，就像是半點鬼火，也像是幽靈鬼魂的眼睛一樣。
鄔倩雲和折戀花屏住了氣，顫巍巍的齊聲問道：“那上麵怎麼會忽然有個人了？”
大東北道：“你們憑什麼斷定那就一定是個人呢？”
鄔倩雲和折戀花瞪著大東北，急切的道：“你答應我們不再說下去的了。”
大東北笑了笑，才緩緩道：“我說了什麼了？我又答應你們什麼了？”
鄔倩雲和折戀花咬住嘴唇，跺了跺腳腳，又道：“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們都要上去看個究竟。”
她們已經準備衝上去，謝正義卻一把拉住了她們，才笑著慢悠悠的道：“你們用不著去看，我保證那一定是人，隻不過，人有時候比鬼，也比幽靈還可怕得多。”
想到那個人的陰狠惡毒，鄔倩雲和折戀花又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她們實在也有點害怕，卻還是強忍著試探性的問道；“但是我們若連看都不敢上去看看，又何必要來呢？”
謝正義道：“我們當然是一點要上去看看的。”
鄔倩雲和折戀花異口同聲的道：“我們四個人一起去看麼？”
謝正義輕輕的搖了搖頭，又輕輕的道：“我一個人過去看，你們三個人，就站在這裏看。”
鄔倩雲和折戀花幾乎要叫出來了，突然反問道：“這裏又有什麼好看的呢？”
謝正義解釋道：“你們可以在這裏替我把風看哨觀塘，假如我失了手，你們至少還可以搭把手，順帶做我的接應。”
鄔倩雲道：“可是我們……”
謝正義打斷她的話，道：“四個人的目標，是不是比一個人要大得多，也更容易被人發現？”
鄔倩雲當然隻有承認。
謝正義道：“你總不至於希望我們四個人同時被發現，一起栽在這裏就永遠都爬不起來吧？”
鄔倩雲隻有閉上了嘴，閉上嘴的時候，她當然又開始在咬唇，也開始在打顫了。
大東北道：“七級浮屠後麵有棵老楊柳樹，這樹離寶塔不算太遠，我們可以躲在那裏替你把風。”
折戀花這時忽然又開了口，道：“卻不知樹上有楊柳樹葉子沒有？”
大東北道：“你現在想吃樹葉子麼？你又不是小山羊，不，你又不是小綿羊。”
折戀花道：“樹葉子我倒是不想吃，我隻不過想用它來塞住你這張臭嘴。”
大東北喃喃著道：“我的嘴很醜麼？你又沒有親過！”
折戀花道：“簡直臭不可聞！”
寶塔，寶塔在山巔。
大浮屠雖然已隻剩下七層，卻還是很高，走得越近，越覺得它高，高不可攀，直聳雲霄。
有很多東西就是這樣子的，你一定要接近，才能知道它們的偉大，這世上又有很多人，似乎也差不多。
風聲呼嘯，更顯低沉。
除了這低沉如歎息的風聲外，四麵也完全已過半沒有別的聲音了，任何其它聲音都沒有，也已聽不見。
那呼嘯的夜風，又是在為誰而歎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