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身在老家心在京(1)(1 / 3)

終於可以回家了

1578年二月,朱翊鈞的大婚在乍暖還寒時隆重舉行。張居正負責全部事宜,李太後特意傳懿旨說:“忠孝難以兩盡,先生自去年九月份開始一直穿孝服,但如今皇上大婚,是吉事,就脫掉孝服吧。”

這是不可違抗的命令,張居正隻好從命。他一從命,戶科言官李淶就跳出來說:“張居正有喪服在身,怎可輕易脫去?皇上大婚是吉事,張居正恐怕不適合主持,還請皇上改命他人辦理。”

張居正想不到“閏察”之後還有漏網之魚,朱翊鈞也是氣得頭暈眼花。李淶是1571年的進士,在做地方官時號稱清廉的“簞食瓢飲”,簡直可以和海瑞比肩。但這人除了清廉之外別無長計,尤其是一根筋。

張居正氣咻咻地上疏朱翊鈞,請朱翊鈞允許他辭去這份差事。如果張居正真畏懼人言,那他就不是張居正了。他這招是很陰的,目的是讓朱翊鈞懲治李淶。

朱翊鈞諭示他人生中最偉大的張先生說:“李淶那廝冥頑不靈,要您主持大婚是母後的意思,母後重視才讓您來主持。您千萬別和李淶那廝計較,我的婚事不僅是我自己的終身大事,更是朝廷的大事,希望您勇擔重任。李淶滿口噴糞,不配留在京城,我想把他調到山東,您意下如何?”

張居正表示支持朱翊鈞的想法。1578年正月十八,李淶被調到山東,直到張居正去世,他才回到中央政府。

這是奪情事件的餘波,精明如張居正者並未看出這場餘波象征了什麼,但李太後看出來了。

朱翊鈞大婚前三天,李太後叫馮保請來張居正。等大家都坐穩了,李太後慢悠悠地說:“這五年來,張先生為皇帝可謂鞠躬盡瘁,忠心蓋日月。張先生為我皇家操碎了心,恐怕還要繼續操勞下去啊。”

這都是場麵話,張居正聽了無數次,他沒有任何感動。但李太後下麵的話可就從未和張居正說過,分量十足了。

李太後深情地說:“皇上大婚之後,就意味著已長大成人。這五年來,我一直住在乾清宮(象征權力的地方),監護他,看管他。如今他已長大,我該搬出去了。”

張居正驚愕萬分,下意識地去看馮保。馮保一臉的從容,想必他早已知曉此事。張居正驚愕的原因是,這五年來李太後是皇家貨真價實的主人,朱翊鈞隻是個橡皮圖章。權力使人瘋狂,也使人絕不善罷甘休放下。李太後能有這樣的胸襟和見識以及力量,可謂女中豪傑。在驚愕之外,張居正也感到李太後下麵還有話。

李太後果然有話,換了一副神情對張居正說:“我搬出乾清宮後,就意味著放棄了朱翊鈞的監護權,我雖然口口聲聲說皇上已長大,但畢竟還是個孩子。這監護的責任重大,您是唯一的人選。現在,您既是擔當國事的大臣,也是對皇上朝夕照管的監護人。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您好自為之。”

張居正不能不激動,這比泰山還重的責任交給了他,證明了李太後對他毫無條件的信任。他向李太後保證,必將朱翊鈞塑造成聖君,必用盡全力富國強兵。

李太後相信張居正,正如他相信嬰兒會長出牙齒,春天來了花會開一樣。朱翊鈞也相信張先生,就如同相信太陽每天都會升起,月亮有陰晴圓缺一樣。他對人說:“朕一時一刻都離不開張先生。”這是偉大的信任和依賴,所以當張居正重提回老家葬父時,他仍然不允。

他下諭旨說:“您受先帝委托輔佐朕,朕須臾不可離你。況且我之前已命令有關部門對您老父厚葬,您又何必親行?您還是遵從我的諭旨,留下來輔佐朕,也不枉我和太後之心。這樣的話,你可謂是‘大忠玉孝’了。”

張居正這次是堅決要走,或許是李淶事件觸動了他,異己者是捉不完的,如果自己不回家葬父,奪情事件就不可能完,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冒出個反對者來。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實際行動堵住那群潛在的敵人的嘴。況且,良知也在時刻提醒他,身為人子,總要和老爹的棺材見上一麵。

他對朱翊鈞表達了自己最真實的心情:“如果不能讓我回老家,我即使身在朝廷,心也不在。這既影響了我的心情,更影響我的工作。回家葬父是我的一件心事,如果不解決,終身都不能快樂。”

朱翊鈞看了張居正的信,去請教李太後,李太後又請教馮保。馮保昨天剛派心腹和張居正通過氣,按張居正的分析,隻要布置好,此時離開不會引起任何變動。張居正其他的布置,馮保不知,但張居正要他在皇上麵前說的話,他記得一清二楚。

他說:“張先生非要回去盡孝真是感天動地,如果皇上真的很難離開張先生,倒不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