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錢!錢!錢!(1)(3 / 3)

朱翊鈞雖沒有感覺自己是聖人,但絕對不認為自己毫無良心,揮霍本應該用在國家建設上的、張居正用汗水換來的錢。

張居正在把光祿寺的錢挪給朱翊鈞後,心神仍不能安定。思來想去,他給朱翊鈞寫了道奏疏,深情地探討了金錢的來之不易以及國家特別需要錢的現狀,希望皇上能節儉克製,做一個樸實無華的皇帝。

這道奏疏如投進墳墓,毫無回音。張居正執政以來第一次遇到朱翊鈞對他的奏疏“留中不發”。這是個危險的信號,但張居正卻一廂情願地認為,朱翊鈞隻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因為很快發生的一件事讓他覺得,他和朱翊鈞的關係仍如從前,甚至比從前還要好。

1579年夏初,朱翊鈞渾身起了疹子,病勢急轉直下,大有一命嗚呼之意。

出疹子在今天都不是小事,何況是明代。李太後驚慌失措,整個帝國焦慮起來。

禁止戒壇

李太後的驚慌可想而知,如果朱翊鈞真有個三長兩短,她的一切就都不複存在了。大家都在惶惶不安時,唯有張居正表麵聲色不動。在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看來,張居正是十足的冷血,而且很快,他們發現自己真的猜對了。

朱翊鈞疹子漫布全身後,李太後下令僧侶開壇,設法度眾。這是一種宗教祈禱,陣容強大,花費昂貴。一心信仰佛教的李太後認為做這些功德,可以讓兒子脫離苦海,早日痊愈。

這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無可厚非,但張居正認為有問題。因為舉行隆重的宗教儀式早被朱元璋立法禁止,張居正對李太後說,祖製不可輕易違背,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議論和事端。他指出,皇上得病,和尚是解救不了的。如果真要找個祈禱對象,不如謝郊廟、社稷,它們才是皇上的保護神。

李太後在後宮看到張居正的反對信,氣個半死。馮保隱晦地維護張居正說:“張先生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皇上龍體欠安最忌吵鬧。如果在宮裏開戒壇,和尚的器樂和念經聲必震耳欲聾,影響了皇上……”

李太後臉色冷冷地把張居正的信扔到桌上:“謝郊廟、社稷,這主意也隻有張先生能想得出來啊。”

馮保發自肺腑地接口道:“張先生一心為江山社稷,忠心天可鑒。”

李太後微微點了點頭,戒壇的事就此不了了之。

雖沒有請和尚們保佑,但朱翊鈞的病體漸漸康複,一個月後,他已能直立行走,並且可以上班。他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張居正來見。

兩人相見,張居正恭祝朱翊鈞痊愈,朱翊鈞則很抱歉地說:“我多日未上朝,國家大事勞先生費心了。”

注意這句話,從前朱翊鈞上朝,國家大事也是張居正在費心,但他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現在說這話,背後的意思大概是:“我已能親政,但一個月沒有親政,勞煩您張先生,我很是過意不去。”

張居正隻把這句話當成了客套話,按部就班地回答:“臣很久沒有見到皇上,朝夕想念。今日見到皇上,真是欣喜萬分。國家事務本是我分內之事,我自當竭智盡忠,皇上免勞掛懷。”

朱翊鈞淡淡地點了點頭,說:“先生的忠心,朕知道了。”然後吩咐給張居正一些小賞賜。張居正叩頭謝恩。

朱翊鈞冷不防地說道:“先生不允戒壇,真真是好事!”

張居正毫無反應,站起來平靜地回答:“戒壇傷財,還叨擾皇上清淨。”

“所以我說,真真是好事!”朱翊鈞的聲音很冷,張居正不由自主地抬頭偷偷去看,隻見朱翊鈞在龍椅上毫無感情地看著他。他突然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在死水般的沉寂中,朱翊鈞打破了凝滯的時光,他命令張居正:“先生近前,看朕的臉色。”

張居正心神稍定,緩步向前,在晨光熹微中,他看見朱翊鈞一張病後初愈的清白的臉。他跪在朱翊鈞麵前,離朱翊鈞是那樣近。正是春末夏初,溫度宜人之時,但張居正卻感覺脊背熾熱,渾身似乎都要被汗水浸透。

他聽到朱翊鈞底氣十足的聲音:“朕現在一日四餐,每餐都可吃兩碗白飯,隻是不吃葷。”

張居正忽然感覺快樂起來,皇上已痊愈,這是最值得高興的事,心情一好,話也多起來:“病後加餐是好事,不過元氣初複,應做適當的調節,吃太多恐傷脾胃,少吃葷是好的,但也不能一口不沾。”說到這裏,他拾起從前的嚴肅,鄭重其事道,“非但飲食要適當,就是‘房事’也不可多,希望皇上千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