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老爺平日裏一副笑臉迎人的相,誰也不知道他卻是個火爆脾氣,有時候一言不合就會抬起丫子踹人,雖然不是真踹,但是氣勢也極為嚇人。白管家可是在候家呆了幾十年的老精怪,看候大爺氣得這麼深深,哪敢躲啊,反而上前半步將身體迎了上去。候深這才作罷,剛回府的喜興瞬間被接連而來的訊息衝散。
待得真到了莭雅院,見著老太君同自家夫人,候深又不敢造次了。候望上前恭恭敬敬地見禮,候深眼見著他行為舉止均還算是謙恭,心頭益發的擔憂了。晴娘跟候望的事,府裏人都是清楚的,他對晴娘的心思一直沒放下過。晴娘當時匆忙下嫁給諸三,候望就閉門讀了三年的書,三年間連東集軒的大門也少出,除了啃書就是侍弄他院裏的蘭草。後來,又千裏迢迢的入了白鹿書院,一去則沒回來過,任是府裏老太君和生母再是掛記使信去,一概隻回了信說要專心學問,今年諸三病亡晴娘新寡,他卻突然回來了。明眼人都知道,是衝著晴娘來的,偏生晴娘又出了這等事,他眼見得晴娘投水,此刻不過半月光景,言談舉止卻見不著多餘的憂傷,仿佛還是那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望兒。
可是,這不正常啊。人講究個七情六欲,有欲則有傷,傷了便要發泄,如果一味的埋在心頭,隻怕是已經傷到極致,無處可發了啊。這樣的孩子,身體可是要出事的啊!
這樣的孩子,如何還能責怪?滿腔的怒火此刻隻化作滿滿掛憂,望兒啊,事情怎麼變成如今這光景了!
候深別過頭,又看了看老母親哀傷的臉和夫人低順自責的眉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細細將事情來由聽了個分明,候深臉色又青中泛了黑。晴娘之死,明顯有著蹊蹺!這一次,要是查出是誰在後麵攪風攪雨,也絕不能輕饒!
“這個長胡子的人是誰啊?”蘇丫本來剛熟悉了院中各人,堪堪記全了各人名字,突然又見到院外跨進來一個長了胡子的中年男人,大哥哥給他老老實實的作揖,白管家還好像有些怕他似的怵在門外不敢動,但他的臉倒是陌生得緊,便盯著候深怯生生地問床前的老太君。
候望聽得這話,幾步上前連忙握了蘇丫的手輕拍:“蘇丫莫怕,這是大哥哥的爹爹,你叫她候伯伯就好。”蘇丫聽話地點頭,順勢偎依在候望懷中,輕輕地叫了聲:“候伯伯好。”
出門前,小蘇丫還爬過他的馬車底,藏在軲轆中間攀著,說是要跟他去氐國見識見識藍眼睛長毛子的胡人。他抓住她,小丫頭在他懷裏竄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地叮囑他,“候大爺,你說話可算數哦,記得幫我帶一頭小雪狐回來啊!要不然,你可要小心你的胡子喲。”
兀自記得那雙靈動狡猾滴溜溜轉著的眼,與如今床上病歪歪倚著人,滿眼怯生畏懼卻乖巧的孩子,一點也對不上號。
這孩子隨她的母親啊,重情重義隨性,一個晴娘之死生生累及一人癡傻一人深埋心思,候府之大不幸啊。
背後興風作浪之人,其心已可誅.
再想想從氐國聽來的傳聞,以及回來的路上的一些細微異動,候深兩眉間的褶皺又深上幾分.家中突變,邊境也有不安生的跡象,這天,是要變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