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長夜獨眠
多想喝一壺清淡的茶,不論暖和涼,品味半世的滄桑。
寂靜的深夜,白居易卻輾轉難眠。窗前的月光將它明亮而孤傲的身影穿過斑駁的枝丫。月光灑向幽暗的房間,也灑向了夜不能寐的心間。那份驛動的情感此刻是否盡數卸下,如同卸下生活的壓力,隻帶著思鄉的愁緒,與明月為伴。心間的月光雖有一絲孤寒,卻唯有此時的他懂得欣賞它這般的唯美。
喧鬧的塵世間,誰了解白居易心中的傷悲,長夜獨眠,隻得與月光交換心事。月光雖寒,卻帶給他無限思量。人間雖暖,卻無法讓敞開心扉,甚至讓他不忍回首走過的蒼茫歲月。白居易自幼離家漂泊,獨在異鄉的那段時光,讓他過早地嚐盡了人間冷暖,也讓他無數次經曆了似這般孤枕難眠的漫漫長夜。
那時的白居易或許在思念家鄉,掛念親人,或在回味成長的苦澀。那些經曆,我們雖了解,卻無法切身體會。其實許多故事都是這樣,我們雖明白,卻不懂得。
曾經的日子如同凋零的落葉,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位置。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要再糾纏,更不要去後悔。德宗貞元四年,按照當時的慣例,如果官員任期已滿,就要被安排到其他的職位。白季庚離開了徐州,來到了衢州,成為了大理少卿及衢州別駕。衢州也就是當今的浙江一帶,這也說明了白季庚即將南下,與兒子團聚。白居易聽聞父親要來江南的消息,心中的憂鬱與愁思頃刻間煙消雲散。
那一夜,他失眠了。想到自己與父親已有六年未見了,激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更有許多感慨與這些年來的見聞,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與父親分享。等見到父親,卻隻覺得父親已比幾年前多了幾分滄桑,不隻是因為為官的艱難,還有對家庭的思慮,他看起來,比原來更加蒼老了。
父子倆有說不完的話,白居易將這幾年感悟到的人生道理,目睹的人間疾苦,以及處於戰亂年代,對國家政治的一些見解一一向父親娓娓道來,一抒往日的愁苦。
父親聽後,雖對兒子多年來在外漂泊所受的苦難感到痛心,同時也為兒子能有今日這番見識而欣慰。小小少年卻懂得憂國憂民,將自己置身於天地間,為自己“兼濟天下”理想誓言要奮鬥終生。
隨後,白居易在與父親討論寫詩的學問的時候,拿出自己的《詠王昭君》兩首。父親讀後非常驚訝,原來兒子的詩作已經有了如此的進步。
後世有很多描寫王昭君的詩句,大都讚美她絕世的美貌,還有她離開漢宮時的哀怨。白居易卻是另辟蹊徑看到了王昭君和親之後的生活。的確,在後世所作的歌詠王昭君的詩作中,也以白居易的最負盛名,宋人魏慶之說:“古人作王昭君詞多矣,餘獨愛樂天一絕,其意憂遊而不迫切,然樂天賦此詩時年甚少,才十七歲。”白季庚從兒子的這兩首詩中看到了兒子已將儒家思想融會貫通,懂得以醇厚仁義之心看待王昭君的曆史悲劇。
父親在衢州當官的這幾年,給多年來漂泊在外的白居易帶來了一絲安慰與溫暖,也給他帶來了經濟上的支持,幫助他在江南多個城市遊曆,體會下層百姓的疾苦,欣賞各地美景,也為他寫詩帶來了素材與靈感。一邊學習一邊遊曆的生活對他來說是充實而滿足的。
貞元七年,父親在衢州的任期已滿,由於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去向,父親決定利用這段時間,北上回到符離的家中,看望家人。
提及家人,白居易便想到千裏之外的符離有多年未見的慈母,她是否已雙鬢斑白。曾經溫柔撫摸過自己的雙手,是否已經布滿老繭。慈祥的麵容是否也已經刻畫上了歲月的痕跡。這些都曾是白居易日日在腦海中回蕩的問題。這些年,父親在外為官,自己作為家中的長子,獨自在外漂泊,沒有為母親分擔任何的生活壓力,母親一個人拉扯著弟弟妹妹們。離開符離的時候,行簡隻有五歲。如今,幼弟金剛奴已經有六七歲了,該是個大孩子了吧!
白居易與父親都回到符離的家中,白居易見到容顏漸衰的母親,激動得潸然淚下,多年來的思念、悲傷,此刻都化作無語的淚滴,順著臉頰靜靜淌下,灼傷他的心。
回到符離的這幾天,白居易經常與母親講述這些年來自己在外的那些經曆,並且告訴母親,自己已將科舉考試作為自己人生的出路。母親聽後,自然為兒子的理想而欣慰,同時也對兒子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感到無奈心痛。
自幼離開家的孩子,就好似墜落凡間的天使少了上天的庇佑,隻得自己摸爬滾打。可愛的弟弟妹妹也常圍繞在他身旁,聽他講述這一路上的新鮮趣事。白居易也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小弟金剛奴,他看到弟弟眉眼之間透露的孩童那般的天真可愛,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同樣擁有母親的關懷,兄長的嗬護。但他不想讓自己的弟弟在這個戰亂時期與自己有相同的遭遇。
為了這個家庭,白居易決心努力改變這個現狀。他在符離每日讀書,後來在描述這段苦學的經曆時,他說:“二十已來,晝課賦,夜課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
白居易刻苦努力的程度自不必多說,母親看著兒子為自己的理想付諸的辛苦而日益消瘦的臉龐,每況愈下的身體,不禁一陣心酸。但她也理解,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一分耕耘才會有一分收獲。想到這些,心疼兒子的母親隻有默默地在心中為兒子加油,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照料好兒子的起居生活,讓他能夠安心讀書。
母親也時常勸導他出去走走,讓山間景色放鬆他的身心,與兒時的玩伴一起切磋學問,共同勉勵。白居易與符離五子屬於忘年之交,他們之間年齡差距較大,但在理想上卻有共識,《醉後走筆酬劉五主簿長句之贈兼簡張大、賈》記敘的就是白居易與劉五的往年之交的那段友情,
“劉兄文高行孤立,十五年前名翕習。是時相遇在符離,我年二十君三十。得意忘年心跡親,寓居同縣日知聞。衡門寂寞朝尋我,古寺蕭條暮訪君。朝來暮去多攜手,窮巷貧居何所有。秋燈夜寫聯句詩,春雪朝傾暖寒酒。陴湖綠愛白鷗飛,濉水清憐紅鯉肥。偶語閑攀芳樹立,相扶醉蹋落花歸。張賈弟兄同裏巷,乘閑數數來相訪,雨天連宿草堂中,月夜徐行石橋上。我年漸長忽自驚,鏡中冉冉髭須生。心畏後時同勵誌,身牽前事各求名。問我棲棲何所適,鄉人薦為鹿鳴客。二千裏別謝交遊,三十韻詩慰行役。出門可憐唯一身,敝裘瘦馬入鹹秦。冬冬街鼓紅塵暗,晚到長安無主人。二賈二張與餘弟,驅車邐迤來相繼。操詞握賦為幹戈,鋒銳森然勝氣多。齊入文場同苦戰,五人十載九登科……”《醉後走筆酬劉五主簿長句之贈兼簡張大、賈》節選
連日的苦讀讓白居易更加期盼有朝一日能站上考場,實現自己的理想。雖看到朝廷日益腐敗,對於官場上的爭鬥也略知一二。但踏上仕途,卻是唯一出路。這位滿腔熱血的男兒,也隻有踏上仕途,才有可能在這個黑暗的社會中拯救苦難的百姓。
貞元八年,父親白季庚接到了朝廷的調令,去襄陽上任了。不舍地送別了父親之後,家中隻剩下母親與弟妹與自己為伴。
這樣的生活也算和美,田間小路,炊煙嫋嫋,幾個孩子在庭院中嬉戲打鬧,慈祥的母親有條不紊地操持著家務,白居易也可以安然地在書海中徜徉,享受著久未品嚐過的家庭溫暖。
美好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轉眼間,父親已經調任襄陽半年了。本以為生活還將這樣平靜地上演,但命運就是這樣的弄人,戲劇性的變化再次上演,小弟金剛奴突然身染重病,母親急忙讓白居易去徐州請大夫,但為時已晚,無力回天。
小弟金剛奴最終還是在家人的注視下閉上了眼睛,母親無法接受幼子突然離世的事實,曾經圍繞左右,嬉戲玩耍的孩子如今卻冰冷地躺在自己懷中,母子連心,可見錐心之痛。作為生養他的母親,已經不能僅用心碎來形容了。小弟金剛奴離去後,母親開始日益憔悴,精神也日漸恍惚,她常常感覺到兒子並未離開自己,看著兒子曾經的玩具,讀過的書籍,總不免觸景生情。
生命就是如此的變幻無常,昔日還笑容滿麵,今日卻要永遠分離。生死隻是一瞬間,無法預測更無法改變。
白居易常常慨歎生命的無常與不公,一個還未在這苦難人間站穩腳跟的孩子,怎能不被上天憐憫,偏要奪取他美好的生命。自己與小弟的那份兄弟情,也隨著二十二年後的那篇《祭小弟文》而被世人所知。
遠在襄陽的父親,得知了小弟去世後家中的情況,便安排白居易母子到襄陽與自己同住,一來可以通過環境轉變一下心情,不至於每日觸景生情。二來,自己年歲已大,也需要家人的照顧。不出幾日,白居易與母親便到了襄陽。襄陽這座曆史名城所具有的文化魅力再次震撼了白居易,他的生命便是在這一次又一次地跌宕起伏間,越發飽滿。
貞元十年,在白居易坎坷的一生中,又掀起了一場狂風驟雨。這事件在白居易的生命裏留下了無法言說的悲痛,刻下了此生無法抹平的創傷。這年五月,雖是春風和煦,楊柳依依,一家人的生活也過得平淡而安穩。但生活卻注定要在平淡中上演變故,為這個本就命途多舛的少年,再添一份哀傷。又好似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給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深深的一擊。
父親白季庚身體每況愈下,這個曾經浴血奮戰保衛徐州的熱血勇士,再也經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悄然閉上了雙眼,結束了自己雖平凡但不失光彩的一生。看著父親就這樣離開了自己,他悲痛欲絕。曾經與父親徹夜交談的場景還曆曆在目,父親帶給自己的,不僅是書本中的知識,還有許多人生中的哲理。
如今陰陽兩隔,與父親的分離,是此生最難割舍之痛。父親突然離世,讓白居易本來安逸的生活突生變故,為他暫時安穩的時光再添悲傷,讓他漂泊坎坷的一生再陷迷茫。
白季庚一生為官清廉,因此並未給家中留下太多積蓄,加之常年躲避戰亂饑荒,幾次舉家遷移已經讓家中積蓄所剩無幾。想到自己與母親今後的生活,白居易原本痛苦的心中更增添了一分惆悵。
此刻的白居易,甚至沒有足夠的錢來安葬父親,想到要讓曾經尊重敬愛的父親獨自留在這異鄉,死後無法安眠,孝順的白居易非常痛苦。
白居易第一次感到了人生是如此挫敗,想想自己自幼雖天資過人,滿腹詩書,才華橫溢,如今卻沒有能力安葬父親,不能支撐起家中的生活。作為一個男人,白居易此刻正為自己庸碌的生活而悔恨愧疚。
他恨,恨這亂世紛爭,戰火不熄,也恨自己無能。現實的殘酷讓白居易瞬間成熟,他拭幹了自己眼角的淚珠,帶著萬般無奈與母親和兄弟離開了襄陽,而獨將父親的靈柩留在了這荒涼的異鄉,不禁讓人唏噓不已。
狂風在荒野古道間嘶吼,似在為離人送別,又像是為這世界傷心難過。此時正值冬季,犀利的北風似尖刀一般,直插人們心底,擊碎那曾經留在心間的點點美好。樹木枯敗,幹枯的枝丫此刻正放肆地隨著狂風亂舞,耗盡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
一路上,母親早已哭幹了眼淚,隻是用那枯槁而幹涸的雙眼癡癡地望著走過的路,不曾言語,也看不到希望。剛剛經曆了喪子之痛,骨肉分離對一個母親來說何嚐不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劇。失去了孩子後,本想到此地與丈夫團聚,以此來排解心中之苦,卻不曾想到命運總是一再地捉弄這個不幸女人,厄運再次降臨到這個女人身上。
十八歲產下白居易時的陳氏,在短短三十餘載的年華中,已飽嚐人間苦難,蒼白憔悴的臉上寫滿了悲傷。丈夫猝然離世,她為喪夫之痛扼腕歎息,也為自己的命運是如此的悲慘而無話可說。如果說她的生命中還有一團希望之火沒有熄滅,那一定是因為日漸成熟的白居易能夠帶給萬念俱灰的母親無盡的安慰。讓她能在痛苦中頑強地掙紮著,在黑暗中點亮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她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哀傷,回首自己走過的路,年少時不幸的生活給她留下的陰影已在產下白居易後一掃而淨。命運似乎留給她的隻有曇花一現般的短暫美好,兒子與丈夫的相繼離世,又讓她的生活跌入了萬丈深淵。絕望的她隻想盡快回到那個曾帶給她歡笑的符離家中,讓她溫存在往昔的美好之中,逃離現實的苦難。
白居易雖然也因父親的辭世而備受打擊,但為了母親,少年還是將自己的哀傷盡力掩飾。他知道今後家庭的重擔將落到他的身上。他不敢想象在這樣的戰亂年代,沒有了父親這個支柱,自己將如何麵對生活的窘境。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生活,為自己今後的人生打算。
按照唐朝當時的慣例,父親去世,家中的兒子要丁憂守喪,不得外出謀生。這樣一來,更切斷了家中的經濟來源。新鄭的家中雖然還有一些土地,但那是祖先留下的,萬萬不能出售,白居易就這樣帶著無限的愁苦與煩惱,向符離的家中繼續行進著。
途徑江陵的時候,他不得已與兄弟分別,經曆了喪父之痛,此刻再與兄弟別離,定是另一番心酸。經曆了沉痛打擊的白居易無力再敘離別之事,隻將千言萬語化作詩句,希望此詩載著滿滿的祝福,保佑兄弟在異鄉能夠平安幸福。
一首飽含離愁別緒的《自江陵之徐州路上寄兄弟》,象征著骨肉兄弟,從此分離,不知何日再能相見,相見時難別亦難。
白居易在痛苦中與兄弟分別,繼續陪著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中。一路上母子互相安慰,一個眼神,一句問候,都給了彼此莫大的勇氣,讓他們冰冷的心漸漸融化。回到符離的家中後,白居易開始了丁憂的生活。
丁憂,具體來說是古代官員的父母死去之後,無論任何官職,從得知喪事的那一天起,就要回到祖籍守製二十七個月,此謂丁憂。白居易回到這個似曾相識的地方,已是物是人非,世事變幻。
回想起年少時初到此地,從寂寞孤單開始,到縱情山水而敞開心扉,與當地的“符離五子”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曾經的少年們,一起遊園泛舟,賞景吟詩,好友間也時常相互勉勵,共敘人生初時理想。而如今,正值冬季,四周景物凋敝,淒慘之情盡在一山一水間表露無遺,“符離五子”也早已各奔東西,或及第中舉,或小有名氣。隻有自己,還是孤身一人,一事無成。
白居易心中的苦悶無法排解,也無人能傾訴,他想對母親說,卻欲言又止。他不想經曆了重大打擊的母親再為自己擔憂。他開始封閉自己,日夜苦讀,隻為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改變現狀,身上既擔負著家族的使命,也寄予了母親全部的希望,心中倍感壓力。
憂鬱的白居易常常獨自漫步,思考著自己的人生,排遣著心中的苦悶。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河邊,看著汴河河水順流而下,綿延不絕的流向遠方。他多希望這河水能帶著愁苦和生活的壓力駛離自己心中,回到無盡的大海。
4。執手相離
丁憂的生活,讓白居易又一次感受到了初到此地時的那種孤獨,兒時的夥伴已各奔東西,但卻有一人在此時走進了他的生活,走入了他的心扉。
輕吟一首長恨戀歌,長抒人間悲歡離合。白居易這首膾炙人口的《長恨歌》以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淒美愛情為背景,寫盡世間坎坷生活。而自己的那一段刻骨銘心,卻被世俗阻礙的感情,也被寄予在這首詩中,這段癡戀也最終隨詩篇被埋葬在了這浩渺蒼穹。
縱然有“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願望,也終究逃不過宿命的安排,掙不脫世俗的枷鎖,隻能將悲傷失望傾盡詩中。
蜿蜒的河水帶不走些許愁思,滔滔江水旁,曾有一女子日夜翹首企盼,憑欄歎息,倚柱而望。江水恢弘的氣勢也無法掩蓋女子一聲輕歎,仰天而望,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斑斑淚痕深深鐫刻在女孩清秀的臉龐上,心中無限的思戀或許將永遠被禁錮在這群山峻嶺之中。她愁苦的形象好似被定格在這清冷的渡口,娓娓道來那首為她譜寫的長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一曲《長相思》卻並沒有換來一世的長相守,白居易這段昔日的愛戀,最終隻有悔恨常伴人生左右。
瀟湘女子,心靈性巧。用這些詞形容這位與白居易青梅竹馬,自幼結下良好情誼的湘靈姑娘再恰當不過了。在白居易孤獨的童年,她曾是年幼的白居易心靈上的伴侶,生活中的知己。兩人之間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訴不盡的情。兩個年幼的孩子純真的心中早就對彼此產生了一份割舍不掉的依賴,長久以來,這種依賴漸漸成了一種習慣。
自幼活潑可愛的湘靈總是以自己的這種快樂感染著白居易,讓他從封閉的世界中走出來,開始快樂地生活。
再次回到符離,再見湘靈,心中的感覺已不是那份久別重逢後的喜悅,而是此時此刻能找到一個理解自己,找到一味為自己派遣鬱悶的良藥。此時的湘靈已經是一名十五歲的妙齡女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動著靈動的光,果真不負此名。此時的她雖少了兒時的活潑好動,卻增添了幾分溫婉嫻靜,舉止間流露出的那份端莊優雅也讓人癡迷。
白居易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心中不禁泛起點點漣漪,他為這個女子姣好的容貌所傾倒,也為她舉手投足間的那份優雅與迷人而觸動。
生命是一場又一場的相遇和別離,是一次又一次的遺忘和開始,可總有些事,一旦發生,就留下印跡;總有個人,一旦來過,就無法忘記。他沒有想到自己與湘靈今日的一麵,竟讓他展開了一生中那段長達二十二年的愛戀。任歲月褪去專屬於它的那份華麗色彩,這份感情也褪去了曾經的激情,隨時光出落得平淡無奇,但其中的那份相互理解與信念,從未離去。
在符離的丁憂的這三年裏,他與湘靈從兒時朝夕相處的玩伴,變成了互換心事的摯友,再到後來,這份友誼也逐漸轉變成男女之間那萌動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