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孔子的科學精神與李約瑟難題(3)(2 / 3)

從字麵的含義上看,儒家思想確實強調了君子小人的區別,儒家也確實認為民眾需要君子如風行草偃一般的教化。但是,這並不能理解為愚民或是對民眾能力的輕視,如果從這一點推出儒家不支持民主製度的結論,則是令人難以接受的。

(2)以《孟子》解釋“民可使由之”

雖然,上麵我們已經駁斥了那種將“民不可使知之”理解為儒家輕視民眾,認為儒家的“君子、小人之別”是將民眾看作是一個道德有缺陷、能力低下的群體的觀點。但是,問題依然存在。既然,儒家不曾輕視民眾,那麼又該如何真正理解“不可使知,隻可使由之”的問題呢?民眾為何“不能使知”,又將如何被“由之”?這些問題在《論語》中並不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梁啟超曾經提出以《孟子》中的章句來解釋“民可使由之”的含義,這樣的思路恰好可以為正確的理解孔子思想提供一個視角。孟子曾說:“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矣。”《周易?係辭傳》中也有“百姓日用而不知”一語,今天也有人指出,這種觀點是貶低百姓,認為百姓天生不能理解大道,因此需要聖人教化。其實,如果這樣理解,那麼又是斷章取義了。其實,儒家所提倡的教育出發點在於良好的道德習慣的養成,並且仁義等等道德價值都是內在於人心的,都應該是個人的內心認同的產物,因此,偉大人格的養成僅僅在於個人的“存心”“養心”過程並不決定於外在的“教化”。孟子也反對戕賊人性而為仁義,指出人的向善就如水之向下。因此,百姓的良好政治道德的養成也應該在不知不覺之中養成,任何外力的教化和約束都是對人性的破壞。因而,在此不知不覺的過程中,百姓“徙善遠罪而不自知”。這才是“民可使由之”一句的正確理解。

《孟子》中說“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矣”,可知儒家始終認為民眾不能理解“道”的深層涵義,對百姓也無需以修身平天下的致聖之道來進行教化,隻需要百姓能夠體認日常的生活倫理即可。所謂“修齊治平”的內聖外王之道,對百姓而言,太過高深,也太過奢侈,如果讓普通草民也去以“平天下”為己任,終日以修身至聖為目標,不僅不可能,也會造成普遍的偽善。人人以聖人君子為目標,最後使人人變成偽君子。對百姓而言,無恒產則無恒心,因此,首要的是治民之產,使人們有私產而“養生喪死無憾”,對百姓而言不僅不能“狠鬥私自一閃念”,而且要為自己的產業而努力生活,這才是儒家所謂“小人喻於利”的真實涵義。對於蒼生百姓,讓他們整天去高呼解放全人類的口號,整天對自己的私心私利進行批鬥,這樣的社會一定是一個政治與生活混同的變態社會,對百姓而言,天生就應該“喻於利”。而對於那些以兼濟天下為己任的君子而言,他們處於社會管理者的角色,他們所考慮的就不僅僅是個人的私利和幸福,而應該有更高的政治理想和道德追求,因此,君子應該“喻於義”。如果這樣理解孔子所說的可使由之而不可使知之的問題,就可以使原本的非議和困惑得以解決。

二、儒家對民性的基本認識

1.儒家對人性善的討論

性善,是儒家思想家對人性的基本認識和總體態度。過去,人們常以為孟子講“性善”,而荀子主“性惡”,孔子則僅僅講了一句“性相近也,習相遠也”,以為孔子對人性的看法是人性之初無所謂性善性惡,是後天的教育、習慣等使人產生了善惡。實際上,從孔子開始,儒家對人性的基本看法就是性善的。孔子雖然很少談論“性”與“天道”的問題,所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隻是說明孔子對於人性和天道的問題十分慎重,但是從孔子思想的整體來看,孔子依然堅信人性本善。首先,孔子曾說:“人之生也直,枉之生也幸而免。”此處的人,乃指普遍性的人而言。既以“直”為一切人之常態,以“枉”為一種變態,即可證明孔子是在善的方麵來說性相近。其次,孔子雖不曾談過“性善”,但是“仁”卻是孔子思想的一大核心,孔子自己也承認自己一生學問的“一以貫之”之道就是推己以及人的“仁道”。試言之,若孔子不相信人性之善,如何會將“仁”的基礎建立在“推己”之上。人如果人性本惡,處處利己害人,又怎麼可能以己心度人,將心比心,推己及人。如果沒有性善的人性基本前提,那麼,孔子所說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忠恕之道就根本不可能實現。其實,孟子就曾說過,“仁,人心也。”仁,實際上就是人心、人性的指稱,孔子言仁,也就是在言人心人性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