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怪老頭兒卷了芭蕉葉塞耳朵,大概是被自己製造的噪聲煩到了。他半躬著身透過一口玻璃窗望外看。
水音順著梯子下去,悄悄靠近敵人,拔出木劍頂住他的腰,嚇了那怪老頭一大跳!白頭老兒轉身,竟然連胡子都是白的,好不可笑!他氣呼呼地扒開自製耳塞,吹鼻子瞪眼地罵:“該死!你這挨千刀的鬼丫頭哪冒出來的!……”
九歲的慕水音並不知道,麵前這一位,就是名震天下的朔王爺!那被峽穀孩童們當作怪物的鐵馬車,正是朔王當年在香格裏拉進行秘密實驗的沙舟一代!
沙舟的首位小乘客對老舵手懼意全無。不僅如此,從那天開始,她還甩掉自己手下那幫無趣的小子,天天單槍匹馬地到陰殺林報道,來找白頭老兒陪她玩。
膝下無子的朔王卻也不動怒,竟把這個叢林裏冒出來的鬼精靈當作小孫女疼愛。他教她騎馬,看地圖,馴野象……她卻逮著他藏貓貓,跳高鼻子,還坐到他肩膀上,漫山遍野地捉流螢……
幼小女童心中最沉的黑暗,隨著跟朔王的這段奇遇,逐漸淡化。這一年,慕水音的小孩天性,找回不少。
他要走的那天,問她名字,她卻嘴倔反問他是誰。
“吾乃堂堂符安國符朔王!焉能容爾等刁民撒野!”——容還是不容,見仁見智了。朔王爺說完,也頓感力不從心,擰著白眉跳腳,“再不報上名來,搶你回去做我這糟老頭的小娘子!”
“做就做,有什麼可怕的?”慕家三小姐天生反骨,況且她當真一點不怕朔王爺——慕水音自小和父親慕成舟關係疏淡,父愛這一塊是缺了的。
“鬼泣閻王,本人是也!!”朔王爺這一聲中氣十足的獅吼,令陰殺林落木直下,山鳥亂飛!隻見他一掌將小女娃提到半空,凶惡地逼近!
閻王之怒,如雹如霆,能叫鬼神生懼,天地變色!不想,隻換得小女兒對白胡子的抱怨——“好癢!”
“好!!”這女娃小小年紀,竟有這般定力,不吃硬?那本王就施軟!“你不說,那老夫來猜!”朔王爺放下慕水音,雙手叉腰,胡須朝天,“看你樣貌,是江南小娃!”說完,適才還凶狠無比的朔王爺竟一臉老頑童的鬼馬,偷瞥慕水音的臉色。隻見小姑娘故作淡定,嗯!應是命中!
“南州是個好地方!”說江南,首推南州!小姑娘一臉不服氣,看來又命中!
“州府慕家,聽說有三個兒女,”看她穿著,應出生官宦門第,南州州府慕成舟與“香格裏拉之花”相戀的佳話舉世皆知。這小丫的靈秀勁,大有可能!
“其中最頑皮的,就是老三慕琴吧!”慕家“書畫琴”的奇趣也偶然傳進朔王的耳朵。看年紀,她一定是老幺嘛!
到此,小姑娘的嘴都癟上了——“你才叫慕琴呢!難聽!”
“你這小女子,竟敢對本王如此放肆!!”
“你這遭老頭,竟敢對你娘子如此放肆!!”
聽完這句,朔王爺終於仰天大笑,滿臉的白胡子都在抖,“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枉老夫一世英雄,竟還是過不了我小娘子的美人關,哈哈哈哈……”
……
慕水音露出的明眸中閃過一陣柔情,不知她的“夫君”爺爺最近過得如何?後來,朔王爺跟她以信鷲聯係。有幾次,他來江南閱兵,還到映園秘會過她——這事情,連慕成舟都不知道。
正因為跟傳說中的“鬼泣閻王”有過實實在在的接觸,她才會對他滿心尊敬。他根本不像陳錦嵐說地那樣有勇無謀,窮兵黷武。他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別人笑他瘋癲,他卻同別人一起笑……
是啊,她可是連朔王爺都服氣的慕三小姐!怎會怕他區區雕花爵?
剛想到白倪,就聽他發話——“一二號,還有線!”
慕水音把器具和線遞給白倪,手終於不抖了。
“想著哪家姑娘?”白倪頭也不抬,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不過狀態不錯,望保持。”
什麼哪家姑娘!我想著的人報出名來,嚇不死你!慕水音衝白倪專注的背影皺皺鼻子,卻見他手持一二號,將線引到皮下,一起一落,像她繡花那樣把黑衣人的傷口縫合好。
血肉之軀也能縫縫補補?雖然驚訝,慕水音絲毫不質疑白倪定能救活這個人!她自己的命就是醫生撿回來的,對他的醫術,慕水音早就歎服了。
他……真的就是雕花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