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慕府。
一個卓爾挺拔背影在少年唐驊麵前出現,唐驊不禁伸出手,輕輕拍他。
轉身的書生清秀俊俏,年歲比唐驊大些。他是雙澤書院的明星,夜南有名的才子,唐驊極為欣賞的師兄——慕水言。
“驊師弟,是你?”慕水言笑地眉目低垂。
“是啊!我有問題請教師兄!‘烏雀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這句……是什麼意思?”
慕水言會心一笑,“驊師弟,你是來請教,還是來賜教的?”
唐驊見師兄心領神會,扔開書不滿地嚷嚷:“師兄!書院裏誰不惋惜嘛!烏雀尚知覓良枝而歇,大丈夫更應如此!像你這樣的人,不心係蒼生社稷,偏偏挑棵歪脖子樹!夜南有名的大才子慕水言不去書院念書,在這滿是油汙的柴房裏燒火、擇菜——不像樣嘛!”
“達則兼濟天下,貧則獨善其身;一屋不掃,安能掃天下?驊師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師兄的學問不會擱置,隻是暫時不去學院而已。現在,有件要事必須先做。”
“我聽說了!”唐驊不服氣的說,“我就是來看看什麼樣的母老虎,這麼沒心沒肺,叫自家大哥煮飯吃,還對人不理不睬!這架子,真大了去!!”
“水音不會見客的。她連我都不見……你從哪來,回哪去吧!”
“不成!我唐驊不會會這母老虎,把她的歪骨打直,我就在你這州府大宅搭棚住下!”
……
慕水言把唐驊帶到映園的鐵門外,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隻悄悄偷看。唐驊是慕水言最要好的晚輩,又是個拗性子,不見黃河,他會挖到黃河去!慕水言就是深諳這位小師弟的脾氣,隻得帶他去看看自家小妹。
唐驊把臉伏在草叢裏,終於見到了令師兄放下經書,端起油鍋的“母老虎”——
剛看見半幀人影,唐驊就後悔自己叫她“母老虎”。慕水言的三妹正值妙齡,卻已出落得樣貌絕塵,宛若天人。這樣一個豆蔻少女,卻穿著一襲灰衣,就像一幅春鳥花卉,用了黑白潑墨。
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慕水音佇立在廢池旁望著流雲。動人的側影因為莫名的惆悵,變得宛如泛黃書冊裏遺憾的斷章。
她看雲的樣子,雖黯淡,卻很近,仿佛她就是一片失色的流雲。清瘦單薄的雙肩看的人心生疼。唐驊隻覺一時失語,被映園裏美麗的哀愁,侵潤地自己也跟得難過……
兩個大男孩背靠映園的圍牆而坐——剛才,慕水音已經回了房間。少女的憂鬱卻依然盤踞在唐驊心頭。良久,唐驊才開口問——“她是怎麼……?”
“……有我的錯,但錯不全在我……”慕水言低下頭,“我好恨!我恨我自己!為什麼讓她去看花燈,為什麼不在她身邊……我也恨她!恨她年幼,恨她絕情,恨她那麼狠心,否定所有過去……”
“師兄……”
“如果這樣的她還不夠讓你理解我,那我也沒有辦法了……因為我沒法讓你知道,她笑起來有多好看,為了她能重新對我笑,我做什麼都願意……”
……
唐驊猛的睜開雙眼!
映園那靜止唯美的少女像,借著夢的餘韻,清晰地留在他的腦海!
唐驊呆坐良久,終於記得此時此地。然而夢中少女的臉龐,卻和大宅裏那一表人才的慕三公子重疊在一起!
慕水音是水言師兄的三妹,那她豈不是慕家的三小姐?慕三小姐……
慕三?!
唐驊急衝衝地跑到大院裏,離早點名還早,下人沒幾個起身,更不要說主人了!他在大宅裏晃了半天,終於逮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馮夜程!
“阿程,我,我剛才,想起來一件不得了的事!”唐驊把馮夜程拖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難怪,難怪我會把慕公子當做玉姑娘,當時我就覺得在哪裏見過她!她起身了嗎?”
“你!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馮夜程一臉緊張,“從現在開始,絕對,絕對不要再提起有關他的事!尤其是在爺麵前!”
“誰的事?玉姑娘?慕公子?”
“叫你別說,你還說!”馮夜程湊近唐驊——
“小水……慕公子,今天天不亮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