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漸離,蓋聶終於又想起了他來,這個人,當初在易水之畔,自己和墨家眾人為他送行之時,是在一個寒冬,易水河畔,還飄著雪花。燕國,處於極北之地,本身就比較嚴寒,再配合著當時的場景,更加淒冷異常,那是送別的場景。
說是送別,不如說是永別,此生,不會再相見。墨家巨子也站在了易水之畔,還有高漸離。蓋聶記得,高漸離當時為荊軻奏樂,為變徵之聲,荊軻和而歌,士皆垂淚涕泣。蓋聶沒有哭,他早已,不會哭,早已沒有了淚水這個東西,但是,他會傷感,會痛苦,會傷心,會無奈。
荊軻從他的身旁而過,與他擦肩,不曾回頭,他倆,誰也沒有再去看誰一眼,是不忍看,也是不敢看,這一看,或許,就再也舍不下了,這時蓋聶當時的心情。隨著雪花的飄落,寒風的呼嘯,自己的摯友漸行漸遠。
現在回想起來,蓋聶至今都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麵對這一切的,麵對摯友的離去,顯得那麼無措與傷感。有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扭轉局麵。也許,真的是因為自己太渺小了。
蓋聶在不知不覺中感到了冷與熱的交織,也感受到了心靈的煎熬,於是,他退了出來。緩緩打開了鑄劍池的門,繼續向前走去,他的這段記憶,對於他來說,著實有些痛苦與煎熬,他用了很長的時間,想要把它深埋,隻是,來到這裏,來到機關城,來到墨家,就意味著,這所有的事情,就會重新揭開。
這樣的效果,算是,在重新裂開的傷口上撒鹽一般,不堪回首,讓人痛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受?或許能吧,走了那麼久,什麼都挺過來了,難道,這樣的事情,還能難倒自己嗎?蓋聶搖了搖頭,顯然是否認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蓋聶離開了鑄劍池,繼續往前走,突然間,身後想起了熟悉的聲音:“大叔?大叔,真的是你啊,我終於找見你了,太好了。”起先,這個聲音充滿著不確定和難以置信,隻不過,在過了不久之後,這個聲音充滿了確定和亢奮。
蓋聶知道是誰,是天明趕了過來,正在詫異間,天明便小跑著衝了過來,往蓋聶的懷裏衝。蓋聶心想:“這孩子啊,怎麼還是這麼衝動,這可不行!剛剛的衝動,他就已經承擔了後果。那是因為他是小孩子也是墨家的客人,所以沒人會對他下殺手。如果是敵人,可就不好說了!”
蓋聶還沒有什麼動作,倒是天明先動了,他離開了自己的懷抱,臉色沉得讓蓋聶覺得有些疑惑和可怕,盡管蓋聶從來沒怕過什麼東西,也許,他的後怕,用不安來解釋會更好些。
天明低語:“大叔,你一直在看著我,對嗎?從進入了那個表演場地開始,從我出現在那裏開始,是嗎?”
“是的,天明,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嗎?天明,你想問什麼呢?”蓋聶麵對天明無厘頭的疑問,有些摸不著頭腦。
“天明沒有一刻讓你省心過,大叔。天明的任性,總是顯得那麼不合時宜,我知道,大叔一定是預感到我會闖禍,才留在了那裏,也是顧及到了我的安危,才選擇留下。”
“隻是,果然,天明還是沒有出乎了大叔的預料,還是壞了別人的規矩。若不是大叔後來放寬了心,天明在想,大叔,你會出手,對嗎?”天明一連串說了一大堆,徹底是把蓋聶鎮住了,因為,蓋聶原本以為天明是來尋求安慰的。
或者說,他也想到了,天明也可能是來詢問我為何不出手的原因,隻是,蓋聶確實沒想到,天明是來訴說這樣的情況。
過了許久,蓋聶沉默著點了點頭,算是給予了天明肯定的回答。他隱隱能夠猜到天明之前為何跑的這麼急了,原來,竟是因為自己,是因為內心的愧疚,還有,對自己的無奈。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安危此時的天明。
他看著天明,久久不語。而此時,天明也在定神看著蓋聶,大眼睛一瞬不移地盯著他家大叔的眼睛看,很是疑惑,他想從大叔的眼裏讀出些什麼。隻是,目前,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