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已經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怪不得他總是覺得蓋聶與朝堂格格不入，從來不會主動融入任何一派，隻是默不作聲地看著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
原來，他是想要離開。盡管皇帝陛下給他錦衣玉食，給他官位，讓他在朝堂之上，也照樣留不住他。皇帝陛下給他了足夠的地位和敬意，而帝國上下也給了他相應的敬意。隻不過，他還是離開了，還離開得那樣悄無聲息。別說陛下想不通，就連蒙恬也想不通透。
蓋聶究竟是為了什麼，拋棄了他所擁有的一切，就這樣離開了帝國，四處漂泊，被追殺。
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任何後悔的舉動，依舊是特立獨行。看來他的離開，是他內心的期許，也是他早就打算好的，所以，他才會如此決絕。近乎是不近人情地便離開了。
看著越離越近的略顯熟悉的身影，還是蒙恬先客客氣氣地開了口：“是蓋先生，想不到昔日一別，今日居然在這裏重逢。”蒙恬一副懷念的神情，好像是要敘舊。
“別來無恙。”蓋聶客客氣氣地回應了一句。他始終是不動聲色的神情，手執木劍，站在了不遠處。即便是這樣，也是讓人產生了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而對於蒙恬來說，他也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先生不知道自己是排名第一的通緝重犯嗎？”他用強硬的語氣和赤裸裸的現實質問了蓋聶一番。
“知道。”蓋聶雲淡風輕地回答了一句，便再沒了下文。蒙恬不由得一陣感慨，蓋先生的話還是如此少。就如同昔日朝堂之上的那個默默無聞的劍客，沒有絲毫波瀾。
不論是朝堂上的紛爭，還是突如其來的責難。他的內心和他的劍術一樣強大。
“那先生知道我和我的這支部隊去抓捕你和你的同伴嗎？”
“知道。”換來的依舊是蓋聶平靜，不起波瀾的回答。似乎是早有所料，連懷疑的語氣都沒有。蒙恬有些琢磨不透了，蓋聶的話語中包含著幾個意思。
“莫非先生是來投案自首？”蒙恬試探著問了一句，盡管他心裏認為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卻還是問了出來，他知道蓋聶一旦作出了決定，就不回回頭了。果然，蓋聶否定了他的猜測。
“不是。”又是極為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的回答。千軍萬馬在他麵前，似乎成了擺設。他的語氣依舊淡然，而眼神依舊不改淩厲，攝人心魄。也許，經曆過太多波折的人，千軍萬馬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獨行這麼久，也沒有人能夠抓住他。
“那先生在此，有何貴幹？”蒙恬對於此人實在是琢磨不透，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了。
“有一事想要勸告蒙將軍。”蓋聶話說了一半，蒙恬便問了蓋聶一句。
“哦？先生有何指教？”蒙恬自始至終都是對蓋聶抱以尊敬的態度，蓋聶對他也算是客氣。
“請蒙將軍收隊回營，不要再向前了。”蓋聶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即使是用了請這個字，整個語氣也透露著冷冽危險的氣息。雖然不曾嗬斥，但也讓人感覺到了害怕。
不怒自威，蒙恬第一感覺便是如此。他思量了一陣，又有話說：“大軍啟動，豈能無功而返？”如果說蒙恬是在敘述情況，還不如說是在提醒蓋聶。秦國士兵在征戰之時，可曾有過無故退兵的情況。當年秦國統一六國，便是用的雷霆手段，未曾有過絲毫的憐憫。
蓋聶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秦國軍隊被六國稱為虎狼之師，他不是沒有聽過。隻不過，他心裏很清楚，那是最快的，最為有效的結束紛爭的方法。蓋聶在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
蒙恬很清楚他想到了什麼，隻不過，他不一定會聽自己的。蓋聶知道勸說不動蒙恬，便開始使用激將法，故意激怒蒙恬。“不知將軍可曾聽說過石門峽殘月穀之戰？”狂妄的語氣，不屑冷冽的神情，在這時徹底顯露了出來。蓋聶似乎是變了一個人，故意刺激了蒙恬一番。
果然，在聽到殘月穀三個字後，軍隊沸騰了。一石，就這樣激起了千層浪。士兵們議論紛紛，相互間隻說了這三個字，帶著一些震驚和懼意。“殘月穀，殘月穀……”
他們重複了不知幾遍，蒙恬徹底被激怒了。他在轉瞬之間便想起了皇帝陛下對於蓋聶的禮遇，以及相應的尊敬和地位。“蓋聶，皇帝陛下對你重恩有加，你居然背信棄義，叛逃離國，還對帝國軍隊發動了襲擊。”蓋聶知道自己成功激怒了蒙恬，他的語氣已然出賣了他。
而蓋聶，自動忽略了他的前幾句話。嬴政對他重恩有加，是事實。而叛逃離國，也是事實。至於背信棄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隻不過，根據他的心理，他並不這麼認為。
其實，本來也不是什麼背信棄義。各自有各自的立場而已，不能以自己的立場去評判他人的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