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隆基倒反過來安慰大家:“興慶宮是當年我做親王時住過的地方,我數次想將興慶宮讓給皇帝,皇帝都沒有接受。今天搬家,正好遂了我的心願。”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連李隆基這樣曾經高高在上的盛世皇帝,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太上皇不是皇帝,李隆基是最好的現身說法!
在李隆基搬家九天後,李亨發布詔書,這紙詔書將李隆基晚年的精神寄托打發殆盡:
宦官高力士流放巫州(湖南洪江);
宦官王承恩流放播州(貴州遵義);
宦官魏悅流放溱州(重慶綦江縣);
將軍陳玄禮退休;
如仙媛遣返回老家安置;
玉真公主返回玉真觀居住。
這六個人是李隆基晚年最重要的六個伴,也是李隆基的精神寄托,現在他們全部被勒令離開。
在這六個人外,還產生了第七人,就是那個跟李隆基素未謀麵卻在安史之亂中無比忠誠的顏真卿。
顏真卿此時已經官至刑部尚書,他受到貶斥是因為他帶領百官給李隆基上了一份奏疏:恭祝太上皇健康長壽。
就是這麼一份奏疏,讓顏真卿倒了大黴。
刑部尚書不用做了,到蓬州(四川儀隴)當長史吧!
打發完這七個人,李亨又為李隆基精選了一百餘名宮女,同時命萬安、鹹宜兩位公主進宮照顧李隆基起居,每逢四方獻上珍異寶物,總是派人先送給李隆基這個太上皇。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經曆了這場“被搬家”後,李隆基的精神支柱徹底倒塌了。
原本他已經認命,已經安於做一個太上皇,結果還是被兒子逼著搬了家。
人到晚年非常脆弱,熟悉的環境不能輕易改變,一旦改變,老人就會產生巨大的不適應感,然後在短時間內迅速老去。
此時的李隆基隻是為白居易提供創作素材,於是白居易在《長恨歌》中寫道:
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梨園弟子白發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當憂愁成為生活的全部,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被搬家改變環境的李隆基沒能跳出這個規律,他從此不再吃肉,也不再吃米,隻吃一點簡單的蔬菜,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一步一步接近了生命的終點。
李亨開始時還去探望,到後來,他的身體也垮了,早年當太子時精神壓力過大,他的身體早早被透支了。
太上皇李隆基的被搬家就此結束,李隆基、李亨的父子過招沒有贏家,他們都是失敗者,無意之中成了李輔國鬥高力士的棋子。
人生就是這樣,誰是棋手,誰是棋子,並沒有定勢,有時你以為自己是經天緯地的棋手,到頭來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母子之間
李隆基、李亨雙雙接近生命終點,長安皇宮中有兩個人格外忙碌起來。
一位是李亨的張皇後,一位是李亨的太子李豫。
李豫不是新出現的人物,他在此前有過出場,原來的身份是廣平王李俶。李亨延續了父親喜歡給兒子們改名的傳統,後來他為李俶改名叫“李豫”。
國學大師辜鴻銘有雲,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杯,隻見過一個茶壺配幾個茶杯,沒見過幾個茶壺配一個茶杯。
辜鴻銘的茶壺茶杯理論,折射出男權社會的本質,這套理論適用於一般的大戶人家,更適用於李亨這樣的帝王之家。
但凡一個皇帝,誰不是一把茶壺配N個茶杯。
隻有武則天是個例外,想多配幾把茶壺,還得提防大臣們的唧唧歪歪。
在李亨的眾多茶杯中,張皇後是其中一個,而太子李豫並非出自這隻茶杯,因此矛盾便在所難免。
李豫是李亨的長子,他的生母有一段傳奇。
李豫的生母姓吳,濮州濮陽人,她的父親曾經做過官,不過官做得很失敗,不僅沒能給家族帶來幸運,反而帶來了巨大的禍事。
開元年間,吳氏的父親因為犯事被李隆基處死,年幼的吳氏便被收入掖庭,充當宮中雜役。
吳氏以為自己的一生將會在掖庭中度過,不曾想到,她的生命中還有一段傳奇在等著她。
開元十三年,十三歲的吳氏迎來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這次機會與高力士有些淵源。
這一年的一天,李隆基攜高力士前往李亨的王府做客,一進門,李隆基便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李亨的王府居然是這個樣子。
李亨的王府內雜亂無章,很長時間沒有用心清掃過,樂器上也蒙上厚厚的灰塵,而且侍奉李亨的侍女也少得可憐。(也有一種可能,眼前這一幕是精心偽裝的)
李隆基看著有些心疼,轉頭對高力士說:“皇子的生活條件如此艱苦,你怎麼不早點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