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豫決心已下,剩下的事情就是找碴兒了!

三月,有人舉報:元載、王縉夜間設壇,圖謀不軌!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這種事情皇帝可以幹,大臣可不能隨便幹!

元載、王縉幹了,事大了!

這一切都是李豫故意找碴兒,以元載、王縉佛教徒的身份,在家中夜間設壇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往肯定曾經有過,隻不過那時皇帝不準備動手便視而不見,現在皇帝準備動手,設壇便成了十惡不赦的大事。

三月二十八日,李豫動手了,命令吳湊前往宰相辦公廳將元載、王縉收押入監,同時被收押的還有元載的兒子以及親隨。

滅頂之災就這樣向元載兜頭扣去,他的宰相生涯在這一刻定格:十四年!

生命的最後時刻,元載向行刑人求情道:“拜托,讓我死得快一點!”

行刑人白了元載一眼:“哦,相公恐怕免不了還得受點侮辱,切莫見怪!”

說罷,行刑人脫下自己的臭襪子塞進了元載的口中,在元載含糊不清的言語中,行刑人結束了元載一生的旅程。

曾經位高權重,今朝屈辱就刑!

元載死後,下一個就輪到王縉了,按照判決,王縉需要自裁!

負責審理此案的劉晏(《三字經》裏提到的那位七歲神童)看了看王縉,他覺得尚有餘地可以周旋。

劉晏對一同審案的同僚說道:“按照慣例,重刑需要多次上奏複核,況且王縉還是宰相。另外法也分主犯、從犯,元載是主,王縉是從,這就更需要上奏複核了!”

劉晏的一席話為王縉贏得了生機,經過複核,李豫對王縉網開一麵,死罪免除,貶出長安,出任括州(浙江麗水)刺史。

元載的人生就此落幕,忙活了一生就忙活了一個身首異處。同他一起殊途同歸的還有他的妻子王氏,王氏也是名門之後,名將王忠嗣的女兒,可惜她的名聲與其父相去甚遠,她的父親青史留名,而她,留下的隻是飛揚跋扈、玩弄權柄的罵名。王忠嗣若地下有知,情何以堪?

與元載夫妻一同伏誅的還有他們的三個兒子:元伯和、元仲武和元季能。

三國時,孔融的幼子在孔融落難時有一句名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此言不虛!

孤家寡人

收拾完元載,李豫陷入了沉思,他發現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登基之初,以為李輔國靠得住,結果證明靠不住;以為程元振靠得住,結果也靠不住;以為元載靠得住,最終還是靠不住。

普天之下,還有誰靠得住?

沒有人能給李豫答案!

如果說李豫的父親李亨是一出悲劇,李豫也好不到哪去。雖然他是年齡最長的皇孫,但在李隆基那裏並沒有得到多少寵愛;相反,因為父親是太子,他們全家都受到猜忌,除了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李豫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有別的選擇。

在長期壓抑的環境中長大,李豫沒能培養出王子王孫慣有的自信,相反,他居然很自卑,怕別人看不起自己,不僅怕節度使看不起自己,同時也怕嬪妃的娘家看不起。

貴為皇帝,居然怕別人看不起,李豫可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過從他的成長環境來看,李豫獨特的心理是有滋生土壤的。首先他的父親雖然是太子,但飽受猜疑,他的母親出身掖庭,更讓他抬不起頭,久而久之,王孫貴族的自信沒有了,有的隻是說不出口的自卑。

因為自卑,李豫把錢看得特別重,他不是為了斂財,而是把錢等同於麵子。

時間一長,就產生了一個奇怪現象:每次賞賜嬪妃家人,李豫都很緊張,生怕嬪妃的家人嫌少,背地裏看不起他。

這還不算,他甚至把官員們給宦官的賞賜,等同於自己的麵子,如果官員們給辦事宦官賞賜少了,李豫就會覺得臉上無光,覺得官員們看不起自己。漸漸地,以宰相為首的官員們養成了習慣,都在辦公室裏放足了錢,一旦有宦官前來傳旨,便打開錢袋打賞宦官,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不然皇帝會認為你看不起他。

如此奇怪的邏輯長期存在於李豫身上,相伴他的人生始終。

放眼全國,李豫心緒難平,雖然他早已削平安史之亂,但安史之亂遺留下的藩鎮割據卻盤根錯節,尾大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