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覺得舉步維艱,突然有一個中年婦女站在三樓樓梯口對我招手,用那種尖細的幾乎要劃傷我耳膜的聲音說:“小姑娘,又來送酒了?咦,今天我好像沒訂酒吧。”
我愕然地看向了那個女子。四十歲左右,燙發,闊嘴,整個形象跟那些叼著香煙打著麻將的包租婆一般無二。
這人是誰?我壓根兒就不認識呀?
那女子見我有點發懵,便摸摸頭上的卷發說:“小姑娘,我是不是燙了一下頭發你就認不得了?我呀,何大姐,就是經常跟你訂雞尾酒的那個人,你不記得了嗎?”
電光石火間,我已經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當下便快走兩步,親熱地拉住她的胳膊說:“啊,何大姐,你這麼一打扮,我還真有點認不得了。”說著,又指了指我身後的阿雲說:“何大姐,這是我們經理安排的新員工,以後你這裏的雞尾酒都有他來給你送。”
那位何大姐愣了一下說:“嗯?幹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換人?”
我說:“是這樣,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我已經辭職了,所以經理才安排人接手我的工作。”
何大姐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招呼著阿雲說:“來吧,上來吧,302房間,很好找的。”
阿雲也不說話,隻是快步跟了上來。
我正在擔心一會走進房間後會不小心拆穿了西洋鏡,卻愕然地發現,不但人換了,甚至連門牌號都換了,幽冥老板的門牌號換成了301,而這位何大姐引領著我們進去的,正是302房間。
這幫人偷天換日的本領還真是出神入化。這下子,甭說是阿雲看不出任何疑點了,就連我,都有點搞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302房間了?
唯一讓我覺得截然不同的是兩套房子的裝修風格,幽冥老板的房間裏簡潔,樸素,而何大姐的這個,牆壁,地板,沙發,一水的明黃色,看上去比較活潑和奢華。
我們剛走進客廳,就有一個和何大姐年齡相仿的中年男子從臥室裏走了過來。看到我和阿雲,神情明顯一滯。
何大姐說:“老公,不認識了嗎?這就是常給咱們送酒的小丫頭呀,嗬嗬,今天主要是沒穿工作服,跟平常不太一樣。”
中間男子更加迷惑不解了,說:“可是,我今天沒要雞尾酒呀?”
阿雲趕緊捧著酒上前一步說:“先生,你好,我們酒吧正在開展回饋老客戶的活動,這杯酒是免費饋贈給你的,不要錢。”
中間男子接過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麵孔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你們酒吧就這麼沒有誠意嗎?回饋客戶居然用過期的產品?”
何大姐聞聽此言,尖細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分貝,說:“你們酒吧是不是當我們兩口子是傻瓜呀?告訴你,我們雖然住在這麼簡陋的小區裏,但最不缺的就是錢,你以為我們會稀罕一杯過期的雞尾酒?……算了,算了,既然如此沒有誠意,以後也別再打交道了,滾出去……。”
我嚇了一跳,就憑何大姐這入木三分的演技,不去申請一個奧斯卡最佳表演獎簡直太可惜了。
阿雲自知心虛,把合同往我手裏一塞,扭頭就走掉了。
聽著他“登登”的腳步聲徹底的消失在樓道後,我才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剛準備說話,那位中年男子卻謹慎地對我擺了擺手。
何大姐走到窗戶邊,俯身看到阿雲離開的背影時,才對我揮揮手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我突然就難過的無以複加起來,他們就這樣把我打發了嗎?辛辛苦苦地陪他們演了半天戲,難道,就不能換回一點幽冥老板的消息嗎?難道,就不能讓我親口給他說聲再見嗎?
那位何大姐見我失落,便問:“何小姐,你怎麼了?有什麼話要說嗎?”
她這一張口又把我嚇了一條,剛才那種魔音貫耳般的尖細嗓門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把很陽剛很沙啞的男性嗓門。
接下來,就跟電影裏的喜劇鏡頭似的,他掀開衣服,抽出饅頭,拽掉卷發,抹掉口紅,我去,妥妥的一個大老爺們兒。
這人不但演技了得,化妝的技巧也是一流,若不是此刻心裏難受的厲害,我真想納頭便拜,請他當我的啟蒙恩師。
見我一直沉默不語,那位“何大姐”又說:“何小姐,你到底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失魂落魄?他們是不是威脅你了?”
失魂落魄嗎?一句承諾也沒有,我竟然已經到了需要用失魂落魄來形容的不堪境地了嗎?單相思害到我這種程度,也真夠讓人生無可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