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湊巧,黃如論先生抬起頭來,他指著地上的圖紙十分生氣地說道:
“你怎麼搞的?我讓你在這段湘江大堤上畫上一溜粧位,你怎麼沒有畫啊?”
這位年輕的工程設計人員聽後大不以為然,傲岸不遜地答說:“黃老板!我也再聲明一次,這一段湘江大堤的寬度不夠,是不能打粧的。”
“胡址!”黃如論先生騰地一下站起身來,習慣地用福建官話罵了幾句,然後又問道,“你從哪裏得出來的這段江堤不能打粧的結論?”
“從長沙多年防汛的資料上。”
“書呆子!我已經下令在那段堤壩上打好了樁。”
“不可能!”
“上車!”
黃如論先生說罷將我扶上吉普車,然後坐到駕駛員的座位上,親自駕車沿著工地向前進發。有頃,他把車停在一邊,縱身跳下,又把我扶下車來,指著湘江大堤上那一溜早已打好的粧子,生氣地說:
“我看這個書呆子還能說些什麼?”
不久,這位傲氣十足的工程設計人員驅車趕到了,他一看這早已打好的樁子,就像是遭霜打了的花草一樣,漸漸地把頭低了下來。
這時,黃如論先生依然是餘怒未消,大聲地罵了幾句以後,又生氣地說道:
“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在湘江大堤上打樁呢?這是為將來買我們房子的百姓著想的。因為隻有地基牢,樓房才能堅固嘛;我為什麼打了樁以後還要你畫在圖紙上呢?這也是替我們未來的業主著想的。萬一多年之後房子發生點問題,他們還可査看圖紙嘛!”
我作為一名知識分子真是無地自容!
當天晚上,我隨黃如論先生出席一個宴會,東家是某設計院的領導和工程師。我一看他們送給我的名片,堪稱是當地一流的大知識分子。
自然坐在主賓位置上的那位大知識分子還有官銜。當時,我就暗自思忖:“世道真的變了,是大知識分子請企業家吃飯。”公平地說,宴會的氣氛是蠻好的,彼此之間都說著對方愛聽的話。宴會就要結束了,黃如論先生終於點破了主題:
“請問,你們何時把全部圖紙交給我啊?另外,政府部門的批件搞下來了嗎?”
請客的這些大知識分子被問得有些愕然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他們的視點全都集中到主賓位置的那位大知識分子領導,似乎是在說:“該你出馬了!”
有頃,那位帶著十足知識分子氣質的領導站起身來,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全都搞定了,現在交給您黃老板也行,隻是”
“怕我黃如論不付給你們預先講定的錢!對吧?”
“這、這”
我看著這位大知識分子領導那種欲言又止的樣子,真是好難過,為什麼就不能說個“對”字呢?這時,黃如論先生又很不客氣地說道:
“你們也太小看我黃如論了,我是這麼大的一個老板,能不給你們錢嗎?”
“對!對隻是”
“不要再說了!明天,你們把全部圖紙和有關的批件送到我的住處,我立即就給你們開一張支票。”
“好!好”
“但有一條,我們都要替老百姓想一想,如果發現設計不合理,你們必須改!”
“是!是”
這天夜裏我久久未能人睡,一直在想一天裏發生的這兩件事情。起初,鄧小平同誌說過的一句話“財大才能氣粗”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接著,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毛澤東對中國知識分子的有關評價。最後,我也終於想明白了,遂又暗自說道:
“看來,黃如論先生對知識分子會有上述那些說法,是有他自身的道理的。”